诗意行走,奏响爱的旋律
——评邓太忠诗集《路过》
当我们每天行走在故乡熟悉的街道、乡野时,我们会不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在故乡的土地上抑或走出故乡去看世界的行走时,内心在想着什么?著名诗人邓太忠用他的诗集《路过》告诉我们,在他的生命里,路过纯美的风景、路过依恋的故乡、路过名山大川、亭台楼寺,同时,也路过坎坷与挣扎,泥泞与欢笑,一路走来,有欢乐、有烦忧、有诗意,有思辨……在行吟的旅程中,留下一串串珍贵的诗行和悠长的回味。
路过:感受神州之华美
在这本主要由组诗构成的诗集《路过》中,我看到了邓先生对诗的挚爱,看到了他细腻的情感里,满含着激情真诚与厚重的爱。在组诗《路过嘉陵江》中,一首《童年的岸》,以看似简笔的画面,将我们拉回到童年的无忧与梦想中。童年纯真的理想,在那个夏日的阳光里悄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尽管带着生涩和童趣,却把内心强烈的情感不加掩饰地直接叙述。江岸似母亲,以温暖的手,牵着懵懂的孩子,一路走来,蹒跚也好,欣喜也罢,当奋斗的激情书写出人生的精彩时,心海里涌动的,仍是初心里故乡岸的温润。柳的絮语与“柳边的那一汪蓝”里,藏着深沉的爱,恋不够的故乡情,于此时肆意流泻。童年的岸,在心中汇成一首歌,歌声里有“吹过的风/路过的云”的盈盈轻快,有“脚印深深浅浅/一直爬满父母的眼帘”的切切思念,有“童年的岸伸至心海/我走的多远/也是你身边的柳/柳边那一汪蓝”沉静的叙述里,浓浓的乡恋流泻而出。“河床的宽容”“水声的悠远”(《当船长的父亲》)怎能抵过父亲深厚的爱。在他并不宽厚的肩上,一边担着全家的生活,一边担着全家的安康,心烦、心酸,只能让急流冲淡。“帆一直是你的笑脸……顺水而下,逆流而上/心中的航标灯/亮在母亲的期盼/一碗回锅肉的团聚/背靠两岸的大山/又苦又甜”艰辛的日子,父亲的笑脸,母亲的期盼,都在一碗回锅肉里得到满足,正是这一碗肉香,成为苦日子里最甜的回味。帆的笑脸、一碗回锅肉的意象,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加之非常贴切的拟人化书写的加持,顿时打开读者想象的空间,让读者在故事性极强的叙述中沦陷。当“低缓的夏夜曲”响起时,搁浅的老船便随着“江岸的风景”走进往事,那或喜或悲故事、或咏或叹的诗行,如天上千万颗星星般,在一浪一浪的潮水里翻涌。史诗也好,经典也好,演绎出或豪放、或婉约、或辛辣或酸爽的生命。邓先生在时间里行走,在思想中驰骋,在精神里升华,最终,在舒缓中走向温馨。是宿命,更是抗争。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沧桑的沉酿,已然化作生命的赞歌“风里雨里/望着晨起暮落的太阳/喃喃自语——这江岸的日子/温馨十分”。这些意象仿佛就是诗人的化身,巧妙地将物我之间、主客统一,在往复回流中,形成物我合一。长期的诗歌创作,让诗人自然而然地掌握了创作技巧,赋予物象以生命化、有情化、人格化,这正是邓先生诗歌的魅力所在。
当邓先生《路过东北》时,他感怀《中央大街》“一盏路灯的光影里/明亮的现实风生水起”,赞叹长白山的高峻里,深藏的血性,回忆山海关“穿过时空的隧道/演绎金戈铁马下/飞燕啼血的惊魂”。 当邓先生《路过北京》时,他于蓦然回首间,看到长安街上“宁静的星辰”“长满春天的笑意”“秋天持久的甜蜜”里,那“经风沐雨的华表”所承载的“那年、那人、那些事”,几度沧桑、几度兴衰,终成伟业,这是我华夏的奋争与荣耀。一如《鸟巢》的智慧与梦想里,绽放的和谐盛典,读懂了“海纳百川真正的内涵”,礼赞鲲鹏展翅的奋起……
诚然,我们在路过风景,路过悲情、路过欢喜时,这些意象是不是像极了在我们生命与世间万象中那根隐形的脐带,是继续相连,还是剪断?是你,会选择吗?此刻,我最真切的感受是:路过,是自在的流动,是爱的诗性表白,更是精神的独白。新奇的构思,恰当的修辞,隐喻与通感的巧妙运用,不仅让诗歌语言充满张力,也增强了诗歌内容的厚重与宏阔,大大扩充了读者的思想空间,让读者的感受无限延伸至诗外的意境。
路过:与深重的历史邂逅
在邓先生的诗歌创作世界里,回望历史,书写感悟,似乎是一个自然生成的过程。当邓先生《路过阿坝》时,他的诗心被藏族奇特的历史牵引。于是,他的笔下便诞生了《土司官寨》《梭磨河》等诗篇。在阿坝的历史中,土司制度、土司官寨是一个绕不开的主题。土司官寨即是藏区奴隶制度的遗迹,也是藏区奴隶制度跃升为社会主义制度的见证。“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游荡在前台后屋上的光阴/穿过早已清空的骨头/纷繁的隐私里/缝合那些年疼痛的伤痕”这是前世的印迹,是土司制度对大多数藏民的剥削与束缚,那些“清空的骨头”掩不住残酷与险恶,经年的煎熬与折磨,让伤痕在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疼痛与回忆。“窗口却长出隐形的利齿/咀嚼东流西窜的阳光/品味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的风韵”隐喻着刺破土司制度的枪声,把奴隶彻底解放出来。阳光的温暖,正是共产党对受压迫藏民的殷殷关怀,月亮的圆,让这些摆脱土司制度的藏民,过上了幸福团圆的新生活。“木门这一声吱呀”是叹息,也是唤醒。叹息多少农奴在血泪中走完屈辱的一生,唤醒翻身农奴用勤劳和智慧创造新生活的激情,这都是换了新天地之后的高远和精深之所在。流过昨天的《梭磨河》看到无处不在的土司制度笼罩下的苦难,当红旗在风中烈烈飘舞时,梭磨河用清澈的水,冲洗了曾经的污浊,映照出藏汉一家亲的欢愉与热闹,梭磨河是连接藏汉民族心灵的纽带。鸟语花香里,有诉不尽的兄弟情谊,秋天的落叶里,满是浓烈的思恋。土司的故事,随着梭磨河潺潺的流水,走进历史的深处,而藏汉一家亲的故事,仍在继续精彩呈现。那些鱼,游出了迷茫,一如那些倍受土司制度戕害的藏民,在东方红的乐曲里沉醉,让《翻身农奴把歌唱》响彻云宵。作者则以“一条鱼”的意象,在藏民的梦境里,共同感受那份自由、欢快、澄澈之美。
一路风尘的日子,邓先生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停止思考。当他《路过大西北》时,“西域的风”轻拂着《莫高窟》曾经的过往,那位道士,用极低的价格,将一窟一窟价值连城的珍宝贩卖,让它们从此远离母亲温暖的怀抱,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在一个落日不能抵达的地方/走进自己的幻影/与这个世界/捉起迷藏的游戏”曾经兴盛的香火,在血泪的浸泡中,倔强地昂起头颅,将“绚丽的画卷”,深远的历史向后来者展示,伴着祈祷“回忆盛满脚印的空灵/你热泪盈眶/磕破额头之后/谁耕耘出了人生的永恒”这一声诘问,让忏悔成为莫高窟的咏叹,在邓先生心中,披着黄沙的莫高窟,依然留存着“飞天的故事”“洞窟的深远”里,有风沙的涤荡,有长长的驼队,有深深的忏悔, 更有国宝早日回归祖国的切切期盼……《路过济宁》驻足《太白楼》被那花间一壶酒拉住了思想,感念谪仙的狂放,随着他的诗句飞檐走壁,然后飘落在宁静的岸边,让安宁在心情里随意起落。《路过成都》于一碗茶中,回望《送仙桥》的仙气,感受《红牌楼》风生水起的日子,再现《金沙》的魔幻。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被邓先生或豪迈、或婉约、或清新、或厚重的文字尽情表达,这些或唯美、或轻盈、或尖锐、或新奇的意象里,道不尽邓先生对历史的探寻、追忆、诘问、反思,一如“一觉醒来后为你浅唱低吟/谁还在寺檐下难言苦隐/时光的另一端/你身体亮成一盏长明灯/使路过的人心知肚明”(《宝相寺》)这些诗句,质朴又真诚,表达着诗人内心的崇敬,诉说着诗人心中的挚爱,回味着历史中一个又一个高光时刻,哪一句不是满怀着深情的咏唱与讴歌?由此,我们也深刻地感受到,邓先生深厚的历史底蕴,精炼的诗化语言,让我们在感受诗歌唯美的同时,重温历史,憧憬未来。邓先生以凝练的笔墨,畅谈历史,畅抒胸臆,将对历史深切的回望,祖国深厚的爱,对故乡深切的恋,对亲友真挚的情,以流畅的诗句,深情表达。
路过:唱响生命的赞歌
读邓先生的诗集《路过》,最深的感触就是,这些精心打磨的诗句,典雅唯美,诗味醇厚,意境深邃。数十年如一日的创作与浸润,让邓先生能够最大限度的自由挥洒,飞扬的思绪所营造出来的诗歌意象,抒写出纯正的审美情趣,达到一种心灵与精神的自由超脱。邓先生善用比喻、拟人、双关等修辞手法,巧妙将“移情于物、融情于景、动静结合、虚实相生”结合,让他的诗歌变得能笑能哭能说话能行动,有情有意有生趣有性格。在《路过宁夏》中,邓先生在《沙坡头》让“风沙惊醒的这段黄河/饱尝淘尽本色的滋味/怀揣几分醉意/东摇西摆,丢下/西夏王国难言的隐痛……风吹沙舞/一幕一幕地没演绎/成了沙坡头的梦境”曾经的苦难虽已随黄沙隐没,却被一杯酒唤醒,几分醉意里,流泻而出的有泪水,也有欢愉,一如“王维的酒杯”乘满的不仅有“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幽趣,“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洒脱,更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旷达。有人说,写诗高级的表达技巧莫过于移情及物,我要说,邓先生的诗何止于移情及物,他是将心之所想,情之所动,以及对生命的赞歌,自然融入到一句句诗行里,并由此延伸出来,走进读者的心灵,与读者产生思想的共鸣。
诗味的醇厚,不仅仅表现在邓先生善用直接抒情,还在于他能够在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历史中任意纵横,让思绪随着诗行,走进山水,走进民俗,走进故事,最终走进人们心中。《银川秦腔》中的借景抒情,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长年深耕于诗歌园地的歌者内心的浪漫与旷达,让“那些掉进地窝子的音符/叫醒了陈年的往事”于是便让邓先生再次钩起沉睡已久的“金戈铁马的血腥与残忍”,“西周的奔放/秦时悠然灵魂的风韵”便从此陷落,这是叹息,更是一种思想的觉醒,历史向前推进,去除陈旧,勇于创新是必然,尽管有迷茫,有彷徨,却挡不住历史前行的滚滚激流。邓先生用他精练的诗行,向我们讲述着中国故事,这故事里,有历史的金戈铁马,有《西藏行》中《夜过唐古拉》时“星星低垂着一丝惬意”最寻常的缺氧,也阻断不了“高原的情绪/一直就这样渊博”。在《布达拉宫》“倾听你的声音/心灵有了归宿的呼唤/枝繁叶茂的愿望/从你开启的那扇门/铺天盖地/成就这片高原深邃的美丽”这里是诗人灵魂的归宿,是诗心与激情碰撞后的醉美诗行,是高原的深邃,让诗人任思绪驰骋,情与景的交融,让西藏之美更加醇厚。从他盎然的诗意里,我们看到重庆的解放碑风景里的期待磁器口的优雅……
在邓先生的行走中,他路过的何止四川、重庆的火辣,还有三峡神女峰的浪漫,《龙泉驿》的《桃花源》的幽香,《寒山寺》的寂寥,在路过济宁时,畅游太白楼,感受李杜聚的诗香,在阿拉善,沉醉于蒙古长调的悠扬,书写《骑射》的精彩,《舞者》的美妙。一路走,一路写,灵感在笔下,变成一首首或清新、或唯美、或豪放、或婉约的诗,让我们真真过了一把“诗瘾”。难怪著名词赋家何开四先生这样评价邓先生的诗“诗歌是锤炼语言和营造意象的艺术。新结集的《路过》,太忠坚持一贯的诗歌文字精练隐忍、惜墨如金的风格,注重炼字炼句,彰显自己驾驭汉字的独特才情。感情饱满而收敛,思绪时空开阔,留白适度,意境悠远,诗味绵长,不造作,不虚妄,不装腔作势,诗如其人,表现出诚恳、诚实而美好的诗人气质。”
诗集《路过》不仅很好地把握了“时间的艺术”,还巧妙地运用陌生化的表达,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中感受诗画交融的美妙。那一首首诗,既让历史与当下实现互文性,让诗集中那些穿越时空的人、事、景、物与微妙含义在一行行诗句里得以淋漓表达,又能在视野、意象、渲染、烘托的不断跳转中完成哲思性。而读者在这一本仅有193页的诗集中,领略山水自然之壮美绚丽,赞叹中华文明之悠久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