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黄之河

作者：李松涛　　来源：中国诗歌网　　责编：周占林　　日期：07-09-10 17:38:45　　点击：

藏了孔丘的手稿？谁拣到了美神的断臂？（维纳斯神秘地说：俯耳过来，我放弃了自己的手，是为了抓住别人的心！）
　　你以万世师表的身份，接受遍及各地文庙的供奉。你这一会儿被尊为国粹的老头儿，你这一会儿被贬为渣滓的老头儿，你与时间等长了吗？你与空间等阔了吗？（任何东西皆有不能食用的部分，可国人胃口奇特：要么扔了，一点儿不吃；要么吃了，一点儿不留。于是，账簿上便总有赤字横眉。）光阴这黑蜘蛛，在你的脸上织网，捞命，令你的眠床蓦地空成了一著的封底，——夫子闭嘴，《论语》至此不再增页。一往无前的时间没有腰和颈，拒绝转身回头；它能营造一切，却不能瓦解一切。你于横竖撇捺间留下了盐，让后世的精神灶台有滋有味。
　　任何人在任何时刻任何场所，与真善美邂逅，都不算外遇！
　　人生，只是一个参与押运自己的过程。你拄杖临河，感慨“逝者如斯夫！” 一粒沧桑叹息顺袍襟滑下，震撼了河床，导致大树瑟瑟蜕毛，响成浓郁的忧思。初潮的严霜，让岸草以蔫头耷脑的方式，悼人！悼水！
　　    在壮阔的背景下，永远并不远，永久也不久，两千五百年后，我与先哲讨论同一条河流……
　　
　　　　
　　      清明节
　　
　　大自然病入膏肓！紧急状态下——
　　    脏兮兮的雨，全无纯粹之感，
　　仿佛伪币购置的虚情假意。
　　
　　正宗的清明，有柳绿，有桃红，
　　还有纷纷雨步唐诗韵律，
　　    从才子杜牧的笔底淋下；
　　而牛背上短笛横吹的牧童，
　　则以助人为乐的冲动，
　　    点香阡陌尽处杏花村的酒幌。
　　于是，醺醺醉了历朝历代——
　　    想看清却不明看的盲人，
　　    要说清又不明说的哑人。
　　
　　呜咽的新坟老冢，乡愿里
　　    耸出又一轮湿度。
　　上坟的人跪着哭泣，
　　踏青的人跑着欢笑。
　　哭和笑，
　　    在同一张天空下呼应有致。
　　        （其实，哭与笑本质上区别不大，
　　皆为日常的一种抒情，
　　就像贺词与悼词里的标点符号，
　　    没什么不同一样。
　　况且，“ 哭笑”二字形似孪生，
　　稍不留神就落个哭笑不得。）
　　
　　城里，郊外，人体和时装，
　　再也走不进北宋依水赶集
　　或傍水娱乐的风俗画了——
　　《清明上河图》永远是图了！
　　        （艺术，只是人类某种特定的
　　心绪或表情，
　　既拯救不出水声吞噬的盛况，
　　也宽释不了匿进洪荒的沃土。）
　　哪里还有让人见面
　　    就想亲一口的河哟？
　　温柔的液体，被迫污浊，被迫腥臭，
　　    被迫黑了脸，
　　脸一黑，可就要六亲不认了。
　　
　　饮水的愿望，让人俯身俯首，
　　——那是迷途知返的姿势。
　　哦！清明了，
　　别让天的泪、人的泪白流，
　　趁着湿润，不失时机地自我救助——
　　    植树吧！种草吧！
　　开始给环境做人工呼吸……
　　
　　
　　
　　丑章
　　        穿峡
　　
　　穿峡！穿峡！！穿峡！！！
　　
　　一条桀骜不驯的游龙，
　　一匹甩鬃长嘶的奔马。
　　行至无路可走之处便夺路而走，
　　逢阻，无须探问何物，
　　    统统击垮！
          统统斩杀！
　　憋足一口气，你冲出撞出闯出——
　　野狐峡，积石峡，刘家峡，
　　    盐锅峡，龙羊峡，青铜峡，
　　        八盘峡，桑园峡，三门峡……
　　你每一条波浪皆是——搬石的手、
　　    踢石的脚、
　　        啃石的牙。
　　花岗岩、火成岩、玄武岩，
　　    一路坚硬的提问，
　　        换来你以柔克刚的回答。
　　
　　        （你突破重围的韧性，
　　足令创业者效法。
　　你也不经意道破一个真理——
　　   劈山，则受制于山；
　　       造峡，则受制于峡。）
　　
　　经过山顶，浇一朵雪莲花，
　　路过帐篷，泡一壶酥油茶。
　　水哟，是这般重义又随和的物质——
　　能停能走，能深能浅，
　　    能方能圆，能软能硬，
　　——人，最不该得罪的就是它。
　　可黄河还是被伤害了——
　　    由于排污，由于乱垦，由于盗伐，
　　        由于滚滚而来的黄土黄沙……
　　
　　满腹冤屈到哪里去控诉？
　　大自然的官司，同谁去打？
　　啊！你敲雷鸣的鼓，
　　    你叩轰响的钹，
　　厉声告诫：讨论环保问题，
　　    不可再慢声细语说方言，
　　        必须讲震耳欲聋的普通话！
　　
　　一股雄性激素，孕日精月华。
　　黄河呀，如大写意的椽笔，
　　于上游出峡，即把——
　　    中游多声部的险象勾勒，
　　        下游混合味的危局描画……
　　
　　穿峡！穿峡！！穿峡！！！
　　
　　　　
　　       屈      原
　　
　　以生命为民族创造节日，在中国，你是惟一的人。
　　——诗人！
　　你隐在端午的背后，不是节日的脸，却是节日的心。你的名字，绝非楚邦风干的腊肉，轻呼一声，便鲜嫩如初。
　　昼踏风霜，夜枕忧患。躺着的鼾声，在宦海外的驿站内辗转；竖着的梦绪，在尘土中的歧路上飘泊。当你梦见自己是鱼，醒来必定没有水——只有网；当你梦见自己是鸟儿，醒来必定没有天空——只有笼子；当你梦见自己是羊，醒来必定没有草——只有屠刀。唉！怕就怕，吃草的人生，遇上吃肉的世道。忧思的烛照下，生活被你一眼看透，——看透便要说穿。于是，遭嫉恨，遭排挤，遭贬黜，你被邪恶围剿，你被阴谋放逐。路漫漫其修远兮，天光失色，云影褴褛，残霞晚照啃破你颠连的长衫。孑然一身，由于黑暗，连影子都被吊销了。（古老的文字狱，是从你的“屈”姓上开始垒砌高墙的吗？）到处是模糊不清的脸孔，到处是含义不明的表情。夜色迷茫，主动辞职的，被动解雇的，道义的岗位上，还有人值班吗？
　　手说：你书写过了，有这奏章、诗文为证；脚说：你跋涉过了，有那坎坷、崎岖为证；眼说：依旧是这黄涛、黄土、黄人，看上去如同原地未动；心却说：斑竹萧萧，时间已经调头走了！——心言罢，在悲凉中一沉到底。
　　上下求索的政治抱负渴死了，所幸耐旱的诗情还活着。灵感成熟的刹那，恰巧经过你提篮的心窝……
　　你不是为了肚子而不要面子的人。你瘦得只剩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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