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停止了,尾巴向天。生命猛然截断自己。我的血溅在自己身上,流淌出女性的线条。甚至城市也跑出来查看是什么这样突然中断。
“男人的这个儿子发生什么事了?”城市高声叫喊,而在罗浮宫里,一个小孩看见另一个小孩的肖像就惊慌大哭起来。
“女人的这个儿子发生什么事了?”城市高声叫喊,而一座路德维希王朝时代雕像的掌心长出一茎青草。
渴望在举手所及的高处停止。而我不躲在自己背后窥看自己是否在下面走过或者在上面游荡。
“男人的这个儿子”与“女人的这个儿子”到底有着怎样的比较,“儿子”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一个人?“罗浮宫”的肖像与“一座路德维希王朝时代雕像”,到底有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是某种历史“连续性”在上演?那“停止了”的生命,到底能给现实怎样的启悟:苦难之殇与沉痛之逝,全在这“城市高声叫喊”里了。那么,作为诗人的我自己呢,也许正在一个渴望的“背后”窥视着自己?我“自己”本身,又在哪里呢?我是否看见这些苦难?那些渴望,被怎样的力量所阻止?到底我是在“下面走过”(脚步踏着这块大地为苦难奔走)呢?还是“在上面游荡”(离开了这块大地虚幻梦想着)?这一串的问号需从诗人生存的时代来解答了——塞萨·瓦叶霍出生于秘鲁北部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有印第安血统的虔诚天主教徒,十二个子女中以塞萨的排行最小,家庭生活和谐亲密,爱是他诗歌重要主题。西班牙战争使瓦叶霍重新找到了生活目标,他积极参与各种支持共和军反法西斯活动,终于病倒,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我要去西班牙!”瓦叶霍的散文诗中常出现断裂的语境。这章作品,诗人明显流露出了它的直觉:那似崩倒的石像和断线的绘画,惊惶失措的人群,是许许多多男人女人奔走呼号——“救世主在哪里?”那“儿子”——亦即约瑟(男人)的儿子和玛莉亚(女人)的儿子,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么,这最后的一句,是否就是诗人把自己抽离在一切混乱之上,让停止了的渴望,继续渴望下去,这种“反向”意蕴,让作品文本有了内在的张力。在《你们是死人》中,塞萨·瓦叶霍又这样抒写:
你们在那薄膜后面的虚无中飘浮,薄膜摆荡于天顶与天底之间,来往于曙色与暮色之间,在并不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伤口前面的共鸣箱里振动。我来告诉你们,生命在镜子里面,而你们就是最原本的,是死人。
你们是死人,从来没有活过。有人要说,你们生存在别的时间而不在今天。然而事实上,你们是从未存在过的生命的尸体。那是从未活过就永远死掉的悲惨命运。是还没有绿就枯萎的叶子。孤儿的孤儿。不过,那些死人并不是、不可能是未曾活过的生命的尸体。他们永远因生活而死。
梦境。幻像。呓语。悲情的宣泄抒写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心境,让他对那被战争涂炭得面目全非的祖国产生如此的情怀?或许,那些活着的人,从来没有活过。因为在侵略者面前,他们“永远为生活而死”,是不曾活过的人。悲惨的命运之躯身,如同没有绿过就马上枯萎的叶子一样。虚无飘浮在朝暮之间。或是镜子里虚幻之物。读这章时,一定要了解诗人所处的时代背景,否则难以把握灌注其中的情绪。也看不到文本隐藏的巨大悲痛。这是心灵的血音,是为着逝去人们悲情丛生的恸哭!为此,塞萨·瓦叶霍也深得聂鲁达的好评,认为他的诗“有着炽热的民族情感”。这也是作品启迪现实人心的魅力所在。对于诗歌作品的启迪意义和精神向度,聂鲁达又这样说:“诗歌陪伴着奄奄一息的人们,并医活了他们的痛苦,将他们引向胜利;诗歌陪伴着孤独的人们,像火一样炽热,像雪花一样清新飘逸。她有手、有手指、有指甲,像春天一样有蓓蕾,像格拉纳达城一样有眼睛;她比火箭更迅猛,比堡垒更坚固,她的根扎在人类的心田。”[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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