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滴雨定义我的旅途(组诗)

　　通过诗，一个孤独的我回到整体之中，与逝去的时光和父母连续在一起。一一题记

以一滴雨定义我的旅途

一滴雨滴进水洼溅起水花
一滴雨滴落大海得以飞翔

在人类族群的雷暴里
我只是一滴雨，在人海中适应丛林
成为被修辞的人民

我在人民的洪流中融入时光河水
我与河水合为我们
在湍急、沉浮的长河中往低处流
流回父母的大海


时光

眼前的大海、太阳、天空都安好
夕阳射向海面的光柱，海平线上的蓝
和我的想象
绘出一座天幕时钟

天穹为盘
夕阳是镶在时针上的红明珠
走在下午的五点，走向大海

此刻，我如秒针上的一步滴答
走在苍茫暮色中。时光温暖，回望村庄
留恋父母叫唤吃饭的黄昏
往后的时光用来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到时，若尚有力气不再叫叫嚷嚷
攒下几口等到来生再见父母时啼哭
但更要关心后辈和环境

尚可饭，就借答廉颇在
但不以饭量逞英雄，可多嚼蔬菜
也不再与时间赛跑
就算有一百条腿也跑不出时间

顺着天道，平衡内心乾坤
多做好人好事
为生辰八字积蓄再生的薪火


福运轮前的诵颂*

高高的福运轮
在高原，在我的前方
顺着时间的方向轮转
在黄河边
顺着水的奔腾轮转
它转着前生转着来世，不停的轮回
我仰望它，祈祷、冥想
风声水声如诵“六字真言”
转山转水转来世的法轮啊
请聚集起深邃的夜空
夜空中无限的星座
宇宙的光
向着生辰八字的方向转来吉祥

星星已升高了
旷野上传来犬吠
诗人们正在诵颂人间的幸福和苦难
大地倾听了他们的声音
而我，回望经轮，已双手合十

(在青海贵德县福运轮前听诗人朗诵活动而作)


避雷针

头顶三尺有神明
也有闪电
房子心虚安了避雷针
但头顶不便安装
我就把它安在随身携带的良心里


一个有梦的少年

有时我梦见大队的喇叭预报刮台风
台风还未刮到迈特村
就先把全村的男人刮上了屋顶
他们要用草绳和木条把屋草绑固
我也会爬上屋顶，帮助父亲
却像雨滴一样，一次次地
被大风无情吹落

有时我梦见为了摘到一颗果子
我会越攀越高，回头时
粗大的树枝已变成万丈深渊
我叫喊着坠落，在绝望中惊醒

有时我梦见太阳高挂在天空
海浪把金灿灿的银子推上滩头
我跑回村子爬上高挂喇叭的树上
把这金银的喜讯广播

一个有梦的少年啊
总是幻想着像那只预报台风的喇叭
把贫困中的故乡从梦中唤醒


找回自己

那一年，歌声响起
那一年，他走出象牙塔，走进万花筒
掌声嘘声，汗水泪水
如钟表的滴答
起伏了多少生命时光的波浪

雷阵雨后，天空放晴
他锁上抽屉，走到窗前
见玻璃上的雨滴，神态各异
纷纷滑落到一条裂缝
留下浓淡不一的痕迹

他想起了上午的恍惚
站在队伍中，伸长了脖子
往前不见自己，往后也是陌生的面孔
沮丧地垂下头，看见自己踮起的脚尖
才找回自己

打理这段时光
年轻时不从容，现在还如此不淡定
摇头间瞥见挂钟向6点逼近
顺势盯着轮回的指针
模糊的图象，渐渐聚焦出一朵彼岸花
又慢慢散发为扑向沙滩的浪

他在想，这死亡的浪
还会被烈日、雷电带回大海
释然了卡住多年的一个谜团


我唱不出肺腑之声

雀鸟们，站在树枝上唱歌
不管什么山头和天气
高声低声
都发自肺腑

庙宇和殿堂，山川与流水
在雀鸟的歌声中
时而欢快，时而肃穆

我站在尘世，有比雀鸟高亢的音量
但未能像它们那样
把自由和美好
传唱在人间的树林里


戒鉴

我在佛前念念有词
一只飞蛾闯入灯烛
瞬间，跌落佛台

净手后，我夹出蛾子
想像它那最后一扑
想从中找出它的错误


生日辩护词

母亲生下我时
正午的阳光正照在老屋的门槛上
父亲在神龛的香炉里添上了香
跪在祖先的灵牌前报上我的生日
1961，7月19

这个日子就连着我脉搏的跳动
成我生命的肌理和起伏
胎记一样不可抹去的身份密码
不论走南闯北，甚至问计卜吉
我都背着它，从不丢失
始终走在它的庇护中
每逢它，不管在哪里，母亲在不在
我都想起跪乳的羔羊
心中想着父母

我曾怀疑过神，怀疑过鬼
怀疑过投向台上的注目和旗帜下举起的右手
但从不怀疑是1961，那个正午的光芒
舔䑛了母亲崩下的痛
也从不怀疑父亲点上的那柱香

可就在昨日
天空有点灰蒙蒙
我被告知，经检查档案
我不是1961年的人
第一份档案资料年龄栏＂1＂
被改成了＂0＂
若找不出当时的证明，以后的生年是1960

＂档案不是我的母亲
个人是不能见到它的
里面有了什么动静我也不知道
怎能这样？＂

我用＂我妈是我妈＂的例子
欲辩明我的生日
但瞧瞧自己的胳膊又不敢掰过去

现在，我非常地为母亲难过
在她不在人世的时候
这世间竟有如此的事情

也曾热泪盈眶地喊过
＂祖国啊，母亲＂
现在却不能用我渺小的泪水
捍卫我的母亲，保卫我的生日


清明时感

村后的山稔子花又开得
殷红如血 。院子里苦楝树的小白花 
簌簌落下，染白了清明的黄昏 
邻家的炊烟缠绕着雾气 
漫过我家的竹篱洇了整个院子 
屋檐下 
两只燕子正修建着它们的暖巢 
曾经的欢歌笑语 
如今只有父母留下的农具
和那只小船的橹桨 
在烟雨中被青苔暗暗沧桑

圆缺日月，烟雨清明 
天地恩情，父亲母亲 
一生劳累的父母啊 
你们的血汗浇灌了儿女的生命 
你们的教诲殷实了我的行囊 
孝报未尽，只愿有来世 
你俩做儿女，换我们做父母 
学跪乳的羔羊反哺甘甜的乳汁


梦到要给母亲打电话

想给母亲打电话，却没有母亲的号码
我满世界找，问了所有认识的人
找遍了人间

母亲突然出现在战争逃难的人群中
又像是修筑水库的工地上
人群被潮水推着拥向一个深渊
母亲举着号码，不断回头
兵荒马乱，卷起的蔽日尘灰
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拚命追，梦，转场到当年的高考
答卷时，笔尖写不出墨水
急出的汪洋大汗
变成汹涌的潮水把母亲卷走

我再千条村万条路地找
终于有了母亲的消息
在我拔打手机时
又被当年传来噩耗的铃声把我惊醒

起身抹干泪水，想起母亲患病后
几年恶梦般的日子
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手机
母亲的身体一有风吹草动
父亲就跑到大队摇老式电话寻找我
以致，在那一段时间里
单位的电话铃声就像毒蛇
每当响起，我就心惊胆颤


一滴高过大海的泪水

海，是一滴无边无际的大水
但在命中
小于我哭父亲的那滴泪

父亲去世之后
海上没有了父亲
只有一滴汪洋般的泪水

高过海洋。


水滴里的父亲

见到大海
就会想起把一生都交给大海的父亲

父亲的船已驶向彼岸
村前的大海已没有父亲菊花般的笑容

捧起一汪海水
想象是父亲滴落的命，是我曾落的泪

父亲啊一一你在这汪海水里
连同远处红着眼睛的落日

现在被我颤巍巍捧在手心里


水意充盈

久挂在心的一个执念
是回到小溪旁的那片坡地
拨弄一下含羞草。它们的羞涩
像晚自习我们互相偷看的眼神
一碰就碎。今天回来，芒草狂长
而含羞草还在，苦楝树还在，月亮也在
印在心田里的红脸蛋都在
只是1978年的夏天不在，小溪的水在流

几只雀鸟啾啾飞过
比那时的广播更好听
那时我们就是这样叽叽喳喳
操之过激的声响，常使含羞草抱紧胸怀

日头落水了
几位妈妈分别喊着她们的孩子
魚香浓郁。已没有母亲喊我吃饭了
含羞草结籽的十月，你随父母迁回原籍
我也离开了家乡

后来我们在山水不逢的青春里成长
今天回到这块田地
曾被撩过的含羞草，仍绿意葱葱
向流水，片片开放


开关

开关，掌握控制术
在我未见到电之前
并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离村读书后，才见到灯泡
开关一动，不是亮
就是黑。

后来，接触到各种开关
它们与万物相连，控制着行动的结果

一如，太阳是天亮的开关
心跳是活命的开关
思念是好梦的开关
邪门是歪道的开关

我就慢慢地在心里设置了很多开关
它们让我在过去和未知之门中
安全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