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洮河月色与菩提光影间
——论包容冰诗歌的修行维度与精神品格
当2021年的腊月寒风掠过岷山之巅,一位名叫包容冰的中国西部诗人在洮河岸边写下“病毒从不侵扰/心地清明的人”(《腊月,腊月》)的诗句时,中国当代诗歌的版图上,悄然生长出一片兼具地域特质与精神深度的诗意丛林。这位长期扎根于甘肃岷州的诗人,以其独特的生命体验为经,以佛教智慧为纬,在诗歌中编织出一条连接尘世苦难与精神超越的修行之路。本文将通过细读包容冰的《腊月,腊月》《两月记》等代表性组诗,将其置于古今中外诗歌传统的坐标系中,结合佛经义理,从诗歌意象的建构、生命体验的书写、修行实践的表达以及自度度人的精神追求四个维度,剖析其诗歌的独特品格,展现一位西部诗人如何在生活的磨砺与诗歌的创作中实现精神的升华,践行“以诗为禅,以禅入诗” 的生命境界。
一、地域意象与宇宙情怀:包容冰诗歌的空间美学建构
在包容冰的诗歌世界里,岷山、洮河、岷州这些西部特有的地理符号,不再仅仅是客观的地域标识,而成为承载诗人精神思考的重要意象。这种将地方性与普遍性相融合的艺术手法,让人不禁联想到中国古代边塞诗人与西方浪漫主义诗人对自然意象的运用,但包容冰又以其独特的佛教视角,赋予这些意象全新的精神内涵。
“我独自行走洮河岸边,野鸭飞起飞落/翅尖划碎水面,洮水流珠/装饰着水族淡蓝的梦境,安详得悠远”(《腊月,腊月》),这几句诗营造出一种宁静而辽远的意境。洮河作为诗人生活中最熟悉的自然景观,在诗中被赋予了生命的温度与精神的象征意义。与王之涣“黄河远上白云间”的雄浑壮阔不同,包容冰笔下的洮河更多了一份禅意的静谧与安详。黄河在边塞诗人笔下往往象征着家国情怀与历史沧桑,而洮河在包容冰的诗中,则成为连接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桥梁。“翅尖划碎水面”的动态与“安详得悠远”的静态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动静结合的写法,恰如佛经中“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中道思想,体现了诗人对世界本质的深刻洞察。
同样,岷山在包容冰的诗中也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寒流叠着寒流,漫过岷山的七星亭”(《腊月,腊月》),这里的岷山不仅是地理上的屏障,更是诗人精神修行中的一道考验。七星亭作为岷山上的一个具体建筑,在诗中成为一个精神坐标,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与人事的变迁。这种将具体地域景观与抽象精神思考相结合的写法,让人联想到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对湖区的书写。华兹华斯将湖区的自然景观视为精神的栖息地,在自然中寻找心灵的慰藉;而包容冰则在岷山与洮河的景观中,不仅找到了精神的寄托,更找到了修行的路径。如果说华兹华斯的诗歌是对自然的赞美与敬畏,那么包容冰的诗歌则是在自然中观照自我,实现精神的超越。
包容冰诗歌中的地域意象还具有一种宇宙情怀。“人类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瘟疫、饥荒、灾害、战争/掐着彼此的咽喉,谁一动/整个世界就摇晃”(《腊月,腊月》),诗人从岷州这个小小的地域出发,思考的却是整个人类的命运。这种从小我走向大我的精神境界,与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忧国忧民情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杜甫以其广阔的胸怀关注天下苍生的疾苦,而包容冰则以佛教的慈悲之心关怀整个人类的命运。两者都体现了中国文人 “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传统,但包容冰又融入了佛教的平等思想与慈悲精神,使其诗歌的境界更加开阔。
佛经中常以“一微尘中见世界,一刹那间见永恒”来形容佛法的广大与精微,包容冰的诗歌正是这种思想的艺术体现。他将岷州的地域景观视为整个世界的缩影,在洮河的流水与岷山的风雪中,观照到人类共同的苦难与希望。这种将地方性与普遍性相融合的空间美学建构,不仅丰富了中国当代诗歌的意象体系,也为读者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世界的方式。
二、苦难书写与精神超越:包容冰诗歌的生命体验表达
包容冰的诗歌直面现实生活中的苦难,无论是新冠疫情带来的冲击,还是个人生命中的悲欢离合,都在他的诗中得到了真实的呈现。但与其他苦难书写不同的是,包容冰的诗歌并非停留在对苦难的控诉与哀叹,而是通过佛教的智慧,实现了对苦难的超越,展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生命态度。
2020年爆发的新冠疫情,成为人类历史上的一场重大灾难,也成为包容冰诗歌创作的重要题材。“庚子年啊/新冠如疯长的藤蔓,缠遍全球/像那个啸叫的特朗普,为了王座/把百姓的生死,踩在脚下”(《腊月,腊月》),诗人以直白的语言描绘了新冠疫情对全球的影响,以及某些政治人物对生命的漠视。这种对现实的批判,让人联想到杜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写实风格,两者都以敏锐的洞察力揭示了社会的矛盾与不公。但杜甫的诗歌更多的是对苦难的同情与对现实的批判,而包容冰的诗歌则在此基础上,融入了佛教的因果思想与慈悲精神。
“病毒从不侵扰/心地清明的人,再大的风暴/也掀不动我内心的安宁”(《腊月,腊月》),这几句诗体现了诗人对苦难的超越。在佛教看来,外在的苦难往往是内心烦恼的显现,只有保持内心的清明与平静,才能在苦难面前不为所动。这种思想与《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教义不谋而合。包容冰将这种佛教智慧融入诗歌创作,使他的诗歌在直面苦难的同时,又能保持一种从容与淡定,为读者提供了一种面对苦难的精神力量。
除了对社会苦难的书写,包容冰的诗歌还深入挖掘了个人生命中的苦难体验。“父母已在岁月那头沉睡多年/想起他们,总带着半喜半忧/忧的是我成了没爹娘的老孩子/郁闷在心头发了芽,无处可诉/喜的是他们早已挣脱六道轮回/在苦海岸边,种下菩提的浓荫”(《腊月,腊月》),诗人以真挚的情感表达了对父母的思念,同时又以佛教的轮回思想与菩提精神,实现了对生死的超越。这种对生死的豁达态度,与苏轼“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旷达有着相似之处,但苏轼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接受,而包容冰则是通过佛教的智慧,主动实现了对生死的超越。
佛经中常以“人生八苦”来形容生命的苦难,即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包容冰的诗歌正是对这些苦难的艺术呈现,但他并非沉溺于苦难之中,而是通过诗歌的创作,将苦难转化为修行的动力,实现精神的超越。“我是在饥寒里长大的孩子/已生了华发。偶尔翻翻手机/信息如潮水,仿佛把地球握在掌心”(《腊月,腊月》),诗人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虽然充满了苦难,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抱怨,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心态面对过去的岁月。这种对苦难的态度,体现了佛教“忍辱波罗蜜”的精神,即通过忍受苦难,实现心灵的净化与升华。
包容冰的诗歌还展现了对人类未来的担忧与思考。“南极冰川在哭泣中消融/北极熊与企鹅的家,渐渐沉没/千万年的冰封下,病毒睁开眼睛/想到未来,我的心就沉成深潭”(《腊月,腊月》),诗人以敏锐的洞察力关注到全球环境问题与人类面临的潜在危机,表达了对人类未来的担忧。但他并没有因此而绝望,而是在诗歌中传递出一种希望。“在你的怀里,我看见了春的嫩芽/告别庚子,迎来辛丑/牛背上驮着的,是鎏金的岁月”(《腊月,腊月》),这里的“春的嫩芽”象征着希望与新生,体现了诗人对人类未来的信心。这种在苦难中寻找希望,在绝望中保持乐观的精神,正是佛教“生生不息”生命观的体现。
三、以诗为禅与以禅入诗:包容冰诗歌的修行实践表达
包容冰的诗歌不仅是对生命体验的书写,更是他修行实践的记录。在他的诗歌中,写诗与修行融为一体,形成了“以诗为禅,以禅入诗”的独特风格。这种将艺术创作与精神修行相结合的方式,在中国诗歌史上有着悠久的传统,但包容冰又以其独特的生命体验与佛教信仰,赋予了这种传统全新的内涵。
“与酒肉隔绝多年,却总在转角遇见/喧嚣里,我如含着黄连的哑巴/把苦水咽进肚里。我的沉默与行止/ 人效仿,也少有人回头”(《腊月,腊月》),这几句诗展现了诗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修行实践。“与酒肉隔绝”体现了佛教的戒律精神,而“把苦水咽进肚里”则体现了忍辱的修行。在佛教看来,修行不仅是在寺庙中打坐念经,更重要的是在日常生活中践行佛法,在面对各种诱惑与考验时,保持内心的清净与坚定。包容冰将这种日常生活中的修行融入诗歌创作,使他的诗歌具有了一种真实的修行质感。
“我深知所有言语都轻如柳絮/更多时候,我与灵魂对坐/看思想里的泥沙沉淀。用圣贤的教诲/作清泉洗去累世的尘垢”(《独我的世界》),这里的“与灵魂对坐”是一种内心的修行,通过反观自心,清除内心的烦恼与杂念。这种修行方式与禅宗“明心见性”的教义相契合。禅宗强调通过内心的觉悟来实现解脱,而包容冰则通过诗歌的创作,记录下自己内心觉悟的过程。他的诗歌就像一面镜子,既照见了自己内心的烦恼与尘垢,也照见了自己修行的进步与成长。
包容冰的诗歌还体现了“自度度人”的修行理念。“世尊说过的真理,我转述给世人/却分不清是有聊,还是无聊”(《有聊还是无聊》),诗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但仍然不遗余力地将佛教的真理传递给世人,希望能够帮助他人摆脱烦恼与苦难。这种“自度度人”的精神,是佛教慈悲心的体现,也是中国文人“兼济天下”精神的延续。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独善其身不同,包容冰在追求自身精神超越的同时,也不忘关怀他人的命运,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诗歌,为他人提供一种精神的指引。
“我扭转不了红尘的流向/唯有写诗诵经,做自己灵魂的摆渡人”(《独我的世界》),诗人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无法改变整个世界的命运,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选择通过写诗与诵经,实现自己灵魂的解脱,并希望能够以此影响他人。这种态度体现了佛教“量力而行”的智慧,也体现了诗人对诗歌与修行的执着追求。在他看来,诗歌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更是一种修行的工具,通过诗歌的创作,他能够更好地观照自己的内心,实现精神的升华;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诗歌能够像一座桥梁,连接起自己与他人的心灵,帮助他人实现精神的超越。
包容冰的诗歌还涉及到临终关怀的修持。虽然在他的诗中并没有直接描写临终关怀的场景,但他对生死的豁达态度与对生命的珍视,为临终关怀提供了一种精神指引。“喜的是他们早已挣脱六道轮回/在苦海岸边,种下菩提的浓荫/三界之外,黄金铺就的国度里/安睡,那是何等辽阔的福泽”(《腊月,腊月》),诗人以佛教的轮回思想与净土信仰,描绘了死后的美好世界,这种对死后世界的信仰,能够帮助人们消除对死亡的恐惧,以平和的心态面对生命的终结。同时,诗人对生命的珍视也提醒人们,要在有限的生命里,积极修行,实现精神的超越,为临终做好准备。
佛经中常以“人生如旅”来形容生命的短暂与无常,包容冰的诗歌正是这种思想的艺术表达。他将自己的人生视为一场修行之旅,在这场旅途中,他以诗歌为伴侣,以佛法为指引,不断地观照自己的内心,清除内心的烦恼与杂念,实现精神的升华。他的诗歌不仅是对自己修行之旅的记录,也为他人提供了一种修行的路径与精神的慰藉。
四、古今对话与中外交融:包容冰诗歌的传统继承与创新发展
包容冰的诗歌虽然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与时代特色,但它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深深植根于古今中外诗歌传统的土壤之中。通过与古今中外诗歌名家的对话,包容冰既继承了传统诗歌的优秀品质,又融入了自己的创新思考,形成了独特的诗歌风格。
在中国古代诗歌传统中,包容冰的诗歌与陶渊明、王维、苏轼等诗人的作品有着密切的联系。陶渊明的诗歌以其质朴自然的风格与对田园生活的赞美,展现了一种远离尘嚣、回归自然的生活态度;王维的诗歌则以其“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特色与禅意的境界,体现了佛教思想对诗歌创作的影响;苏轼的诗歌则以其广阔的胸怀与旷达的人生态度,展现了对生命苦难的超越。包容冰的诗歌继承了这些诗人的优秀品质,同时又融入了自己的独特体验。
“这些年,我在俗世的围栏外/凿出一条小径/避开贪嗔痴慢疑的泥沼/绕过杀盗淫妄酒的迷雾/独自搭建一座木屋”(《独我的世界》),这几句诗与陶渊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有着相似之处,两者都体现了远离尘嚣、追求内心宁静的生活态度。但陶渊明更多的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而包容冰则是在直面现实的同时,通过修行实现内心的超越。“我仍在人间烟火里/煮着一锅未凉的尘世”(《辛丑正月记》),诗人并没有像陶渊明那样完全脱离现实生活,而是在现实生活中修行,在人间烟火中寻找精神的寄托。
王维的诗歌以禅意著称,他的《山居秋暝》《鸟鸣涧》等诗作,通过对自然景观的描写,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深远的禅意境界。包容冰的诗歌也具有浓郁的禅意,“我独自行走洮河岸边,野鸭飞起飞落/翅尖划碎水面,洮水流珠/装饰着水族淡蓝的梦境,安详得悠远”(《腊月,腊月》),这几句诗与王维的诗歌一样,通过对自然景观的细腻描写,营造出一种禅意的境界。但王维的禅意更多的是一种自然的流露,而包容冰的禅意则是在对现实苦难的观照中形成的,具有更强的现实针对性。
苏轼的诗歌以旷达著称,他在面对人生的苦难时,总能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定风波》),这句诗体现了苏轼旷达的人生态度。包容冰的诗歌也具有这种旷达的精神,“清点一年的行囊/得到的比星光还多/失去的不过是几粒尘埃……”(《二月纪事》),诗人以一种豁达的心态面对人生的得与失,体现了对生命苦难的超越。但苏轼的旷达更多的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接受,而包容冰的旷达则是通过佛教的智慧,主动实现了对生命苦难的超越,具有更强的精神主动性。
在西方诗歌传统中,包容冰的诗歌与华兹华斯、叶芝、里尔克等诗人的作品也有着一定的联系。华兹华斯的诗歌以对自然的赞美与对人性的关怀为特色,叶芝的诗歌则以其神秘主义色彩与对灵魂的探索为特色,里尔克的诗歌则以其对存在的思考与对生命的敬畏为特色。包容冰的诗歌在继承中国古代诗歌传统的同时,也吸收了西方诗歌的优秀成果,形成了一种中西交融的诗歌风格。
华兹华斯认为自然是人类精神的栖息地,他的诗歌通过对自然景观的描写,表达了对人性的关怀。包容冰的诗歌也具有这种特点,“洮水流珠/装饰着水族淡蓝的梦境,安详得悠远”(《腊月,腊月》),诗人通过对洮河自然景观的描写,表达了对生命的关怀与对和平的向往。但华兹华斯的诗歌更多的是一种对自然的赞美,而包容冰的诗歌则是在对自然的观照中,融入了对人类命运的思考,具有更强的现实意义。
叶芝的诗歌具有浓郁的神秘主义色彩,他对灵魂的探索与对永恒的追求,在诗歌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包容冰的诗歌也涉及到对灵魂的探索,“我与灵魂对坐/看思想里的泥沙沉淀”(《独我的世界》),诗人通过与灵魂的对话,探索生命的意义与价值。但叶芝的神秘主义更多的是一种个人的信仰,而包容冰的灵魂探索则是基于佛教的智慧,具有更深厚的哲学基础。
里尔克的诗歌以对存在的思考与对生命的敬畏为特色,他的《杜伊诺哀歌》等诗作,表达了对人类存在困境的思考与对生命的敬畏。包容冰的诗歌也具有这种特点,“人类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瘟疫、饥荒、灾害、战争/掐着彼此的咽喉,谁一动/整个世界就摇晃”(《腊月,腊月》),诗人通过对人类存在困境的思考,表达了对生命的敬畏与对和平的向往。但里尔克的思考更多的是一种哲学的思辨,而包容冰的思考则是基于佛教的慈悲精神,具有更强的人文关怀。
包容冰的诗歌还与佛经有着密切的联系,佛经中的许多思想与教义,都在他的诗歌中得到了体现。“君子的言语该是青铜铸就/我正以岁月为砧,慢慢敲打/把贪念锻成飘远的炊烟/让私欲瘦成窗棂上的残雪……”(《两月记》),这几句诗体现了佛教“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的教义,诗人通过诗歌的创作,表达了对贪念与私欲的摒弃,以及对清净心灵的追求。“三界之外,黄金铺就的国度里/安睡,那是何等辽阔的福泽”(《腊月,腊月》),这句诗则体现了佛教的净土信仰,诗人通过对净土世界的描绘,表达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与对精神超越的追求。
佛经中的“因果报应”“六道轮回”“菩提心”“慈悲心”等思想,都在包容冰的诗歌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些思想不仅为他的诗歌提供了深厚的哲学基础,也使他的诗歌具有了更强的精神感染力。通过将佛经思想与诗歌创作相结合,包容冰不仅丰富了中国当代诗歌的思想内涵,也为佛教文化的传播与弘扬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五、在诗歌与修行的路上坚定前行
包容冰的诗歌是他生命体验与修行实践的结晶,它以独特的地域意象、深刻的苦难书写、真挚的修行表达以及广泛的传统继承,展现了一位西部诗人在当代社会中的精神追求与生命境界。在他的诗歌中,我们看到了洮河的流水与岷山的风雪,看到了新冠疫情带来的苦难与人类面临的危机,看到了诗人在日常生活中的修行与对精神超越的追求,也看到了古今中外诗歌传统的继承与创新。
包容冰的诗歌具有温度与情怀,它不仅是对个人生命体验的书写,更是对人类命运的关怀。通过诗歌的创作,他实现了自度度人的精神追求,为读者提供了一种面对苦难的精神力量与实现精神超越的路径。在当今这个充满浮躁与焦虑的社会中,包容冰的诗歌就像一股清流,滋润着人们的心灵,引导着人们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保持内心的清明与平静。
作为一位西部诗人,包容冰的诗歌展现了西部地域文化的独特魅力,为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同时,他的诗歌也为佛教文化的传播与弘扬提供了一种新的方式,通过诗歌的艺术形式,使更多的人了解佛教的智慧与精神,实现心灵的净化与升华。
在未来的日子里,相信包容冰会在诗歌与修行的路上坚定前行,创作出更多优秀的诗歌作品,为中国当代诗歌的发展与佛教文化的传播做出更大的贡献。而我们也期待着能够在他的诗歌中,看到更多关于生命、关于修行、关于人类命运的深刻思考,感受到更多的温度与情怀。
附:
腊月 腊月(组诗)
包容冰
腊月,腊月
1
回忆漫成无边的河,我与腊月的心跳
撞出同频的鼓点。在物是人非的年轮里
守住正觉的人,比流星更稀
寒流叠着寒流,漫过岷山的七星亭
远去的人,带着腊月的冰泪
再也不见回头
2
腊月将我裹在怀里,反复揉搓
我像一块卵石,被磨去所有棱角
四季的风总在窗外探听
我深居简出的消息。城里城外
都是冬的萧索,铺成素白的宣纸
思念弯成檐角的冷月,无论圆缺
清辉都像支鼠标,刷新着旧梦
我独自行走洮河岸边,野鸭飞起飞落
翅尖划碎水面,洮水流珠
装饰着水族淡蓝的梦境,安详得悠远
3
父母已在岁月那头沉睡多年
想起他们,总带着半喜半忧
忧的是我成了没爹娘的老孩子
郁闷在心头发了芽,无处可诉
喜的是他们早已挣脱六道轮回
在苦海岸边,种下菩提的浓荫
三界之外,黄金铺就的国度里
安睡,那是何等辽阔的福泽
4
与酒肉隔绝多年,却总在转角遇见
喧嚣里,我如含着黄连的哑巴
把苦水咽进肚里。我的沉默与行止
无人效仿,也少有人回头
友人的指节愈发粗大,变形的手掌
攥着什么?在散场的冷月下
我们道声再见,各自走进归途
5
一年的嘈嘈切切,磕磕绊绊
都在腊月里算清。庚子年啊
新冠如疯长的藤蔓,缠遍全球
像那个啸叫的特朗普,为了王座
把百姓的生死,踩在脚下
七千万人跟着游行,围堵国会
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
腰缠万贯的蚂蚱
蹦跳着搅乱了人间
6
人类的好日子,还剩多少页可翻
南极冰川在哭泣中消融
北极熊与企鹅的家,渐渐沉没
千万年的冰封下,病毒睁开眼睛
想到未来,我的心就沉成深潭
腊月的寒意越来越淡,口罩成了一道
新的风景。我是不戴口罩的独行者
在旁人眼里,或许古怪
但我知道,病毒从不侵扰
心地清明的人,再大的风暴
也掀不动我内心的安宁
7
腊月里,盼一场大雪竟成奢望
无雪的冬,空气干燥得
划根火柴就能点燃。我常舔舐
干裂的嘴唇,狭小的空间里
足够安放博大的思想
人类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瘟疫、饥荒、灾害、战争
掐着彼此的咽喉,谁一动
整个世界就摇晃。圣哲的箴言
明明是救命的良药,人类却偏要
在贪欲里狂奔,铤而走险
8
腊月将我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我是在饥寒里长大的孩子
已生了华发。偶尔翻翻手机
信息如潮水,仿佛把地球握在掌心
人类却在裸奔,晾晒着
不知羞耻的生活。杀盗淫妄酒
在夜色里疯长,都市的霓虹下
歌舞升平,像一场盛大的幻觉
9
新冠卷土重来,在腊月的寒风里
扑向河北、东北。大小城市
竖起防线,怕封城的旧戏重演
人类站在变革的十字路口
四顾茫茫,叩问苍穹——
谁来稳住这慌乱的人间
腊月啊,你抱着我,我也抱着你
在你的怀里,我看见了春的嫩芽
告别庚子,迎来辛丑
牛背上驮着的,是鎏金的岁月
10
俗言说,牛是佛
骑了牛的人不活
我在辛丑的掌心里
安睡,劳作,为了一切安好
两月记
正月初一的晨霜还凝在眉梢
我已踏碎年节的余温启程
直到二月三十的星子坠入书台
整整六十个昼夜在指尖流转
千行诗句漫过稿纸的河床
终于托起三年前那句沉底的许诺——
君子的言语该是青铜铸就
我正以岁月为砧,慢慢敲打
把贪念锻成飘远的炊烟
让私欲瘦成窗棂上的残雪……
恍惚记得某个落霞铺满酒杯的黄昏
我对漆军艺说,你看这岷州的山水
该有幅画,配行诗,落方印
就叫《岷州诗书画三人行》吧——
你的墨色里藏着峰峦,我来种些云雀
福同的笔锋,正好铺就青石小径
开一条前无古人的月光路
那天的酒桌盛着满堂喝彩
杨峰青把胸脯拍得像面鼓
说这锦绣得用最妥帖的经纬
由他来裁……
一百三十幅画在宣纸上呼吸
一百三十首短诗已攀上枝头
剩下的留白,且等福同君
用墨香盈袖的安静慢慢填满
辛丑正月记
没有亲友叩门的正月
像只青瓷碗盛着满碗寂静
不必怪新冠扯断了红绳
世风早如褪色的年画
那些拱手作揖的旧礼节
是该扫进尘埃,还是
藏进雕花的木匣,我不言语
正好借这空寂读经写诗
老妻的早课总带着晨露的清冽
《无量寿经》在她唇齿间流转
一日两部,或三部
三年光阴洇透经文的褶皱
竟快能背诵了
那清脆的声音漫过客厅的门槛
像月光淌过佛堂与书房的界碑
她似在西天云海轻游
我仍在人间烟火里
煮着一锅未凉的尘世
辛丑正月,我在一幅幅画里安家
漆军艺的山水正漫过宣纸
春山的新绿沾着晨雾
秋林的红枫落满砚台
四季在眼底轮回
心湖便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二月纪事
二月二的龙该是醒了
理发店的玻璃门映着攒动的人影
我绕开那些等待抬头的头颅
春寒还在衣领间打盹
我踩着城乡之间渐暖的田埂
去年的纷扰正从脚印里长出青草
一年年时运如流水翻涌
总有些多事的浪头拍上岸来
嫉恨的石子,排挤的暗流
终在周旋的掌纹里归于平静
阳光便从云隙漏下来
该谢佛祖的加持护佑
清点一年的行囊
得到的比星光还多
失去的不过是几粒尘埃……
二月的岷州藏着惊雷
有人骑虎难下的十年
在某个清晨碎成齑粉
街巷里飘着笑料与把柄
像未扫的落叶,被人踩踏
一个挂在全国地图上的穷县
竟要抖落一场震动山河的余波
那些盘踞的蛟龙
终究在这个二月
垂下了翻云覆雨的头颅
误删记
128G的手机像只贪吃的陶罐
被无用的碎片塞满
剩余的空间已触到红线
我对着屏幕叹气
昨夜女儿来帮忙
她指尖翻飞如蝶
竟腾出40G的空阔蓝天
我正窃喜,却见桌面
少了些熟悉的影子
再翻,备忘录不见了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那里藏着几年的佛言禅语
像晨露凝在草叶
还有银行卡的密码
QQ的密钥,微信公户的门牌号
发票金税盘的通关文牒
网易邮箱的铜钥匙……
怪自己太轻信这虚拟的容器
说空就空,像掌中的沙
怪自己懒于在笔记本上
种一片不会枯萎的文字
前半夜,我数着天花板的纹路
直到晨曦漫过窗台
独我的世界
这些年,我在俗世的围栏外
凿出一条小径
避开贪嗔痴慢疑的泥沼
绕过杀盗淫妄酒的迷雾
独自搭建一座木屋
诽谤如流萤飞过窗棂
诬陷似落叶堆满门阶
他们总不解,为何我要
做一叶不合群的孤舟
常人眼里我的行径是偏离航道的风
所思所想皆在藩篱之外
其实我从未碰倒谁的篱笆
未摘走谁的果实,只在自己的屋檐下
煮茶,读经,偶尔在人群中
被推到台前,也只好
把要说的话咽回肚里
我深知所有言语都轻如柳絮
更多时候,我与灵魂对坐
看思想里的泥沙沉淀。用圣贤的教诲
作清泉洗去累世的尘垢
自责时,让月光做证
忏悔时,听洮河的涛声
月朗星疏的夜晚
我常在洮河岸边徘徊
影子被拉长又缩短
仰望苍穹时,一声长叹便惊起
几尾游云。过往皆成褪色的旧卷
终将被岁月的尘埃封存
我扭转不了红尘的流向
唯有写诗诵经,做自己灵魂的摆渡人
2021.04.14
有聊还是无聊
总在无聊的褶皱里翻找
想抖落那些有聊的碎屑
聊来聊去,我仍在原地打盹
我在人生的迷宫里打转
说到底,不过为生存左冲右突
上蹿下跳,劳力时汗湿衣衫
劳神时夜不能寐
在身心俱疲的刹那
忽觉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真是自寻烦恼——
想起莲池大师的七笔勾
笔笔似惊雷,勾魂摄魄——
“五色封章,鱼水夫妻
桂子兰孙,富贵功名
家舍田园,盖世文章,风月情怀”
那些绚烂如彩虹的诱惑
又似无形的枷锁
谁能轻易挣脱……
何况我这半生
从未沾染那“七彩华章”
却也被这七笔勾得
心口隐隐作痛
人生的迷雾中
哪盏灯能照亮我的归途——
世尊说过的真理,我转述给世人
却分不清是有聊,还是无聊
遗失的教材
走遍岷州的街巷
找不到那些古老的教材——
孔庙曾是道德的课本
祠堂印着伦理的注脚
城隍庙刻着因果的例题
当年当做封建余孽砸烂它们时
尘土里扬起多少愚痴的喝彩
在岷州城隍庙的旧址上
幼儿园的滑梯正滑向未来
孔庙高耸的地基上
家属院的晾衣绳晒着晚霞
再也不见哪个祠堂
供奉列祖列宗的牌位
听不到慎终追远的絮语
中华的文脉曾是三足鼎立——
道德、伦理、因果
缺一则倾颓。当三足尽断
这稳世安邦的巨鼎如何站立
在亡羊补牢的吆喝声里
只见雷声滚过,不见雨滴落下
乱象如野草疯长
黑白在霓虹里颠倒
摩天楼戳破天宫的衣裳
却无人修补那断裂的三足
圣哲悲怆的泪滴像四大海水
正在漫过天际
凌晨四点的电话
手机铃声刺破早课的宁静
我从经文的褶皱里走出
看见女儿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爸,你们好着吗”
正上早课呢,这么早……”
“我刚从生老病死里走了一圈
回来了……让妈妈接电话 ”
“妈妈,你们好着吗
我从生老病死里走了一圈
回来了……”
“好着呢,快念佛,我的孩子”
老妻的声音带着晨露的颤抖
“我醒来了就念着,妈妈……”
很少来电的女儿
让这通电话裹着惊惶
许是噩梦扯住了她的衣角
危急时最先想到的港湾
她说,我估计你们正在上早课
我们在佛号里沉浮
前半生为柴米油盐奔波
后半生为灵魂寻找渡口
不求高官厚禄。只为
挣脱生老病死的轮回
孩子,这是佛在梦里
为你点亮的一盏明灯
孩子,这是佛在梦里
为你打开的一条
通往光辉大道的幽径……

包容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定西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岷县作家协会主席,《岷州文学》主编。出版诗集《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空门独语》(上下卷)《内心放射的光芒》(上下卷)《觉行慈航》《驿路向西》(上下卷)等多部。在《诗刊》《诗选刊》《星星》诗刊等国内外诸多刊物发表诗歌多首。曾获第四届中国当代诗歌奖贡献奖;甘肃第四、六届黄河文学奖;定西市第二、四届马家窑文艺奖;山东省第三届全国网络文学大奖赛诗歌奖;和平崛起·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全国文学大奖赛诗歌类特等奖等全国性大奖赛三十多次。主编《新时期甘肃文学作品选·诗歌卷》。
有关包容冰的诗歌评论集有《包容冰新诗评论集》《包容冰佛诗赏异》《包容冰诗歌论》《包容冰诗歌研讨会论文选》《包氏佛诗的考索》《读包容冰诗集〈驿路向西〉》《包容冰诗歌名句赏味》等3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