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抵御危险的一种本能,是在预期未来时对过去的重构,是一种与时间保持对话的策略。”[6]但是最让诗人怀念的恐怕不是或徜徉于草原,或念经礼佛的传统牧民生活和宗教仪式生活,而是用母语言说的渴望:
我确信我的母语,不会变作陶罐
也不可能拘泥于墙上,成为后来人的追忆
我离不开这个高高的家园,离不开
岗坚和咔哇坚这个独一无二的古老标签
……
我也常在高高的山坡,煨祭山水之神
双手合十在头顶,五体投地
痛用精美的母语,穆诵大山的形体
——《请不要挡住我的视线》2010年
其实,就某种角度而言,华多太无疑是幸福的,他可以自由的游弋于母语和汉语之间,一边热衷于研究学术,一边热爱诗歌创作,在伸手的瞬间抓住了“两个世界”。更何况,他的诗句中时常会留下母语的痕迹亦或母语的思维,每每情感强烈时,情绪集中处,总会流出母语的汉字译音。恰如诗人自己所言:“我始终在用自己的个性演绎汉语,在异语中留下一些母语的烙印,乃至母族优良文化的众多元素”。
四
诗歌写作如果只沉湎于自我、一己情怀,往下的道路就会越来越窄,而如果把大地、万物与生活作为根基,用灵魂与生命去体察,诗路也许会越来越宽,越来越远;万物是真理的寓所,对万物的热爱与演说是对生命尊严敬畏的表达。日常生活是生存的本相,对日常生活的进入与剖解是诗人对诗歌伦理的一种主动承担。诗歌是个体经验的独特表达,它有唯一性,是个体瞬间灵光的闪现,是不可复制的,诗歌可以用不可复制的本真性构成现代性中的一种文化抵抗,在灵韵消失的时候,抢救灵韵,恢复人性的光辉。诗歌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于造就时代精神,提供时代所最缺乏的精神。在此意义上,我不会为华多太十年的搁笔而感到遗憾与惋惜,这十年的沉淀,让他体悟到了一个诗人,一个族裔诗人真正的使命。萧开愚先生在一首《原则》中这样写道:“诗人的责任至今没有终止/给一些人勇气/给一些人唱安魂曲/这样的诗歌/符合大家的境遇。”[7]可以看到,作为族裔知识精英的华多太,察觉到了已经出现和可以预见的问题,承担了一个诗人一个学者能够承担的责任。
诗人张曙光有过这样的表述:世界上只有少数几样永恒的东西,石头和雪——长久的和短暂的。对于华多太来说,石头是他的生命之根,是他的家乡安多道帏——石头帐篷之意;雪是他诗歌经验的集合——《忧郁的雪》和《雪落的声音》。确实,雪这个最古老的原型意象,如幽灵一般环绕于他的诗歌生涯,他亦或每一个雪域之子,都绕不开的圣地之雪、高原之雪,那个称之为雪域的地方,是千万图博特子孙生长环境的转喻,亦扎根于华多太的血脉与骨肉之中,快乐与悲伤之中。雪是沉寂的,凝固的,需要借助热的促动作用才能由冷与白的静默转化为温与明的飞扬。华多太用了十年时间去寻找这股暖流,铸雪为火——发出真正的声音,写下真诚的句子。无意去明辨石头帐篷的坚固是否带给华多太一份坚定与执着;无意去揣摩再次起笔的文字是他灵魂痛苦的镇静剂?是烈日中的一阵微风?是沙漠中的一滴甘露?还是一个解决自我根本的决心?一种来世生命深处的勇气?我能做的只有倾听,倾听一种情绪、一种感觉、一种思想,继而寻找,寻找一种回响、一种震颤、一种力量。
作者简介:祁发慧(1988-),又名邦吉梅朵,女,青海西宁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文艺学硕士研究生。
[1]标题引子海子诗作《四姐妹》;2本文所引用诗歌均出自阿顿·华多太已出版诗集《忧郁的雪》和待出版诗集《雪落的声音》.
[2] 耿占春:叙事与抒情[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240.
[3] 萨义德著,李子修译:世界·文本·批评[M].北京:三联书店,2009,86.
[4] 《雪域》和《晶亮的种子》为伊丹才让所作诗歌,特此说明.
[5] 目前为止,华多太用汉藏双语写就与藏族语言、历史、文化相关的学术论文近二十篇,特此说明.
[6] 安东尼·吉登斯著,赵旭东等译:现代性与自我认同.北京:三联书店,1998,83.
[7] 肖开愚::肖开愚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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