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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是诸神词语的绽放

2021-11-12 作者:顾偕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名诗人、评论家顾偕评论作品选。

  伟大就是指出方向。

  ——【奥地利】斯蒂芬·茨威格

  从诗歌渊源联系的角度去看,好诗除了具备起码的抒情与表现,注重情感丰沛的流溢,同时更应在审视世界的勇气上,以无声的色彩体现出内心与灵魂。诗歌意义的吟唱从来很少都是绝对的个人经验,在凌驾于客观事实的对应物上,往往都会以道说者非凡的先验洞见,以梦想的涌现及指引,经由沉思触动说出一种饱含希望的普遍真理。且这真理有时恍若穿越万物,似乎凭借内涵的不断陈述,还能为未来带去更多的倾听和期待。而这同样也正是一种诗歌神圣性,始终保持在场神性的透露缔造与完成。所谓神启有时就是要求诗人参与领悟世界的某种幸运的召唤,不是每个人均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漫游到那种赋予了无限思量的疆域的。描绘的力量如果仅是虚无发挥,而无对源泉深处的把握,那么所有的热爱与颂扬,显现的都不过仍是种表象性思维。那种瞬间汇聚的并不丰富的简单文学留恋,自是一样不会为读者带来什么浓烈的振奋。

  奇迹通常都会展示一种本质因素和思想价值的丰釆。这一点在圣经里,已充分显露了有关精神所具的崇高理念能量及美学的高度。其实也不妨将此视为一切优秀诗歌气质的基石。好诗不单蕴含了智慧灵感,在所有和谐节奏美妙的铺展下,言语生命一俟开启,无疑更是种智力建设。在宇宙法则中寻觅问题,在人类铺叙的的历史里传达一种思想的诚实与真实,最早《圣经》核心组成部分的“雅歌”、“箴言”、“约伯纪”以及“旧约”中的“诗篇”和“传道书”,这些诗体性的先知书和基本是由诸诗统合而成的“经书”,无一不是由神的制驭及其心灵的理性成分,提升着我们凡尘人类日常命运的品性。那些热情结构既有超验性质,也糅合了世俗生活梦幻的激情,故此读来使我们时常会陷入了一种对远古清晰的掂量,相比那种无与伦比的犹如灵魂的街景,现在诗人在衡量自身的那些“精炼之作”时,委实会对这些仿佛有着高能燃料的词语所散发的神奇内容称羡不已,甚至期望自己也能秘密相遇到这些总能印证着崇高的信念。

  其实从一开始凡俗与神圣,就是截然不同的品种与形式。没头脑的诗人往往对自己的肤浅诗句都会狂喜不已。他们无力开辟认识的出口,挣脱不了环境之网,一切自娱之作拿不出更多明媚的出现,任意的缺憾当然必定无法再能知晓“艺术生命”还该从哪开始出发。这是一种智识的自我泯灭与不自觉的前进摧毁,因为原始和幼稚,神性一直难以在无知无畏者面前临近。也因为一般的修辞手段类似身体语言,从来不懂得要在冥想的漂泊中,于遭遇光芒时需以敏捷的获得和学会甚而就此掌握一种举升平凡的力量,许多发掘不了自身宁静旷远一直有着隐喻展现的诗人,由此作品少有悠扬的光彩,自是久之就只能成为一种个人深情的独白。没有探索与突破,没有意识城邦思维力量和神性比重的延续、交织和负载,尤其对所有潜力的事实知之甚少,只会吟咏一些平庸的重奏,以一种所谓的消隐姿态,忘了诗歌必须在高处说话,而仅能避世流淌一些根本鲜见实质辨识度的“漂亮”句子,试问这样私欲满满的表述与坦露,毫无审美远方更无空间内容的实际就是一种落后的语感,又怎会招致精神天空和神明的青睐!德国诗人格奥尔格·毕希纳早就说过:“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大哲学家海徳格尔对此认识更是喜欢得到处引用。

  好诗除了天赋条件外,必然还要仰仗许多以为神助的外力共谋与支援。是什么一直总能高于存在的开始,是哪种必然性的紧迫感,仿佛总在保证着某种历史灿烂的安排?诗人是否还要更深入地剖析自己的时代与人性,有了这些多重性问题的展望及回溯,今天的诗人只要在这些尘世真理上每前行一步,只要他独白的力量依然不被光明抛离,他的作品显现,就会获得最佳意义简洁的排列,那怕这种排列是来自相近极端和神秘边缘所组成的逻辑语义的复义。能被神灵推动可能也不失为一种壮丽的悲剧。于不断的自我挖掘中总能得到回应,对沉默天空一再发起认识进攻,并一直乐意做着拯救本质的工作,这种仿佛与众神同在的时常有深层意义金属般的穿透,从不衰落的激情像是一直也在奔流汹涌,诗人如果都能活在这样一种特殊生活中,时常思想相伴且拥有那种深刻而幸福的认识,他就不会再在意时代表层依旧声嘶力歇的种种所谓的繁荣。他会以自己更出色的方式,在内心的不断觉醒时,或许意外地只愿继续说声“魔鬼,你好!”因为灵感的愉悦时常在敲打着他更大的批判,他不相信荣誉的曙光是真实的,惟有清醒才是他意识最大的硕果。

  我们不妨试着见识下确有这样的诗人,一生被真理覆盖始终也无法阻止自己飞驰的思绪。仿佛这世界再无任何东西可以鼓舞和振奋到他的情绪,惟有思想是他的终身之乡。并且永远也不在乎有谁会来对自己真正领略与喝彩,这样的诗人就愿在伤痕累累中独自跳着精神之舞。燃烧的热情有时还会不住地向虚无说话,因为对手至今不知从哪会随之而来。纵然他的诗歌时常已有丰富的绽放,但许多时候神圣终究也还是孤独的。所以他的宿命仍然便是:永远要在人类更宽阔的阴影里永葆强健的穿行,反抗平静时光会给自己带来的无谓安宁,让幻象整日翻搅,以此不惜做到像尼釆那样即使是“死于永恒之前”。因为艺术的俗套往往一样也是致命的,与其丧失力度的维持平庸,倒不如使深刻不再蒙受损失,于严肃中用高贵作品把自己就此打造成一名优秀的世俗圣人。

  天才的黑夜似乎历来都是死去后才会出现黎明。遍布他们身上细腻而敏感的神经,仿佛非要这些伟大的诗人到了天堂后,人间才用迟钝的实证论,方能迟缓地目睹到身边这些并不绚丽的种子还会发芽。我惊恐于类似弥尓顿的《失乐园》几百年后,再会于我们的现世时代发生。那些不是来自创造自身的一切辉煌的遮蔽,但愿在今天都会有一个不是服从的很好位置,而不再是智慧与良知痛苦甚至悲惨的报应。诗人们力图再能以什么更好的语言暗示乃至昭示,去与更辽远的艺术前程相吻合?摒除一切吹嘘习气,我们究竟还有哪种更美好的诉说,可以进一步说明诗歌在新世纪仍不是“独角戏”,不是在孤独的战斗,而是时间依然在依赖诗人们,需以幻想去改变命运!真理的秘密,会不会再于尘世无尽混乱的积聚中蒸腾出来?所有正直的激情,血液在流经颤抖和激越之际,又会拨动起哪种更为尖锐的思想触角?一个被真理照耀一生的人确实不会有什么终点,他时常在更高命运意识里欢呼着自我,所幸在世界认识的相对没落时,由于众神仿佛一直与他的语言相聚在一起,他穷尽一生的思考,似乎也以自己智力庄严的扩展,同样获得了神性较好的抚慰。

  那么接下来他还将更好的能够做些什么?

  对追寻的从容与战栗,以英雄气概抵达最终意义的宁静?还是仍旧高昂火焰之歌,继续以漫涨的激情高潮,倾听一切心灵震撼的声响?精神上帝的旗帜,像是又从千年的圣迹中飘来了,世界少有的珍贵、纯洁、乃至热爱与诚实,以无法抗拒的艰难摸索,仍需要诗人用不断的思考和认识,用不再滥用的诗歌热情去照亮这些问题。清新的思想家历来照样可以做一名浪漫诗人,黑暗中的人性,也丝毫从未有过掩饰和隐藏。故此,好诗必须仍以惊人的复调,心理气度不凡地吟唱出所有探索代价雄浑的行板,让神圣不必再度面临毁灭的结局,让高尚在所有的危机与冲突中,也依旧能以一种不屈的诗意状态,坚持自己精神宽容与仁慈的赋格曲!“极度的纯洁就是一切”(尼采),诗歌或好诗的全部重力,看来永远不会是那些玩世不恭的老于世故,不是惯常目标莫名的狂热兴趣,不是凡俗形式总能于强调中可悲的得意实现,相反依然还会是犹如众神在场的自由之更新和发现的合唱,是一切深埋意识,不是仅能于童话里闪现的那种顽强揭示的不懈燃烧。

  诱惑断然不能继续成为屈服。所以好诗要摆脱混淆认识的忍受限度,以健康的脚步为世界的未来而来,更应为无数高于现实的未来美妙的真理而去。它必须抵制庸常事物根本不需要的赞美,宁可在落落寡合中等待壮丽的酵素,也无谓那些昏昏沉沉自我陶醉的慢火炙烤。拜伦在其不朽长诗《唐璜》中曾说过:“重要的是永远具有活力,而不是永远活着。”而约瑟夫·布罗茨基更是透彻的指出:我不能忍受意义的缺席。因此世界的问题永远存在,诗人怎么从容的前进,进而做到一种强烈认识的震撼人心,格调太低自是不是精神对象,不具精神立场的所谓一些绝妙的痛苦,依然不过是颓废的大放悲声。虽然诗歌真挚的普照以及真正懂得光明心灵的,一直为数甚少,但不受腐朽侵蚀生命力超强的探求者,在各种时代还是不乏循环的。那么好诗的可能性到底是什么呢,我们如何又能将其与一切伪诗、劣诗甚至根本就构不成诗的苍白句子区分开来,真要远古女神来指点哪是创造,哪又只能属于一些笨拙的塑造吗?时代的果实多半依赖于平庸,荣耀究竟是种怎样高度的风光,有时仿佛只有众神这种境界上的兄弟,才会来告诉你:烈焰的名字就叫永不退缩和永不屈服。可能某一天无论怎样出色的诗人都会衰落,但思想的火花已撒满了他曾经需要开垦和完美的大地。一种体系在衍生一种更为明亮的语言心灵,那时所有的彼岸世界就将浩然凯旋,欢呼音乐般诗句灵魂的到来,同样也会欢呼一如神明相助的词语,所能展现的诗歌意志构成的精彩秩序。

  好诗是诸神词语的绽放,也因此能够写出不少好诗的诗人,一生的注意力,绝不会朝麻木方向移动。他知道若要一直保持心灵睛朗的气候,自己的内脏仿佛都应当跟着透明理想永不疲惫的沉思!所以诗人的自我关注,有时比什么荣耀的到来都还重要。而这关注绝非自恋和自得自乐,恰恰是一种自我道路永久的开拓与实践。亦即风格的完成和神性意识超越的实现。

  坦诚与热爱必须永远需要再来一次,因为快乐始终是狡猾的,它不会成倍的让诗人总是享受到瞬间思想灿烂的光芒。

  2021.11.12午后于广州南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