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我的解药

一
 
草稿纸在抽屉里发皱，像块晒干的柠檬皮
公式在卷子上结网，网住所有未说出口的叹息
我翻出糖纸裹着的旧书，茉莉花干还带着甜腻
却有霉味渗进字行，每一页土壤都显露着贫瘠
课间操的哨声碾过走廊，他们讨论新兴的流行词语
我数着瓷砖缝里的蚂蚁，悠悠转转数到第三十七
忽然想起昨晚背的诗，此刻正卡在喉咙里
像颗没化的水果糖，哽着呼吸，如欲落的泪滴
 
二
 
辩论场的镁光灯灼烧过喉舌，词汇在稿纸背面苏醒
冰封的常识裂开细缝，漏出点点火星
原来人可以不是试卷上的甲乙丙丁
火光！迸溅！
卡西莫多的钟声撞碎书脊，惊起
小王子蹲在扉页：别做无聊的大人
我摸着烫金的书名，忽然触到二十岁的自己
 
三
 
循着沈从文的渡船缆绳，我打捞沉在水底的月光
潮湿的橹声里，湘西的吊脚楼正晾着蓝布衫
转到苏轼的砚台，黄州的雨还在滴
不是愁，是嫩芽顶开冻土的轻响
风掀起汪曾祺的衣衫，露出怀里珍藏的手稿
纸页间夹着半朵干莲蓬，香得像某种确信
我不在时换你来诉说春天的真情。
 
四
 
生活的潮水退去，词语的礁石割破掌心
与鲨鱼在稿纸上搏斗，虚无是最大的对手
迷路在哲学的森林，荒漠涌出清泉
加缪说：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心
失败凝成盐粒，渗进每道伤口
却在某个清晨，我发现它们闪着光
像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时，衣袋里
偷偷别上的，一朵小野花
 
五
 
现在我握笔，指节抵着纸的温度
墨水洇开，纸页上
雏菊在抽芽，溪水在奔跑
那个曾躲在课间接糖纸的孩子
正把星光叠进标点，把孤独酿成韵脚
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
我听见，二十岁的自己
在字里行间，轻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