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的心力:在针尖上修建广场 赵思运 在这个“怎么都行”的时代,诗歌写作多元化的背后其实体现的是诗歌标准的泛滥失据。因此,读到凸凹的充溢着个性锋芒的《针尖广场》时,我顿时感到难以言表的兴奋。 诗歌的核心意象是“广场”。“广场”一词意指公共空间,这是非常富有历史深意的意象。我曾经搜集了近百首“广场”题材的诗,打算做集中的研究,后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展开。从20世纪50年代北京大学学生刊物《广场》充满青春激情的发刊词,到80年代北岛的《履历》、西川的《广场上的落日》,到90年代徐江的《悼念一个死在北京的孩子》、欧阳江河的《傍晚穿过广场》,再到21世纪杨克的《天河城广场》等,“广场”构成了共和国历经血雨腥风与历史转型的见证史。尽管杨克在《天河城广场》中以“广场”意象的政治功能的消退与市民功能的强化,客观地映现出历史的转型,但是,凸凹的《针尖广场》再次以拒绝遗忘的姿态突进了“历史的空白地带”,带我们一起触摸历史的体温。这首诗提醒我们“穿越广场之前必须穿越内心的黑暗”(欧阳江河诗句),因为,只有承担起现时代的精神迷茫、在这迷茫中点燃思想的灯盏,我们才有可能读出它的思想高度。 历史的车轮碾过20世纪50年代以来对于社会乌托邦的慷慨激昂的精神幻想,碾过了90年代被世俗欲望设计和异化了的现实生活图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的价值分野愈益分明。知识者更多地采取了放弃自己的精神立场从而成为附着在体制之皮上的毛,或者扭曲自己苟延残喘。觉醒了的独立存在的精神个体,难以存有立足之地: 祭祀者刻下的墓碑 让祭祀者本身成为新的墓碑 但墓志铭不出现——汉字呵 它们在鲜花耸涌的乳沟不识初香,艰难喘息 这正是历史和语言的双重失语状态,历史的失语与语言的死亡,又成为互文,互相映照,互相强化着对方。在这种时代语境中,重新建构精神的广场,是极其孤独的事情。凸凹在诗中多次写道:这是“一个人,在针尖上构建广场”,“针尖上空无一人。”他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的大孤独,大荒凉。这是一个人在战斗。但是,作者又在极其逼仄狭小的空间里打开了诗人的胸襟:“在无限小的地方创造无限大/在无限大的地方实现无限小”。诗人的精神生存是孤独的,而内在品质却是高贵的。诗歌流露出诗人角色的自信与确证,其贵族精神立场和英雄情结表露无遗。诗中的古代诗人便是作者的精神自况: 只有占星术士,暮霭上的古代诗人 看见了意志的伤口、血 和一双双缝补的手 手!从闪电的炼狱中脱胎换骨的手 瘦骨嶙峋,比闪电更为迅捷、锋利 反托山河,并旋转大地 支点上坚爪伸出、张开的一刻 一介布衣的高贵气质布满天空的广场 “针尖上的事业是血的事业”,是耶稣受难的“血”的事业:“大火从针尖的广场淋过/冰雪从针尖的广场烧过”。这是诗歌英雄的呕心与沥血!但是,历史往往是以悲壮落幕的,呈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荒诞与悖论:“建设者的鼻息温暖、湿润、清澈/与此对称的是镜中:一座城池的倏忽消失”。反差竟如此怵目惊心!难道一切都是徒劳?一切都成了反讽?诗人都成了在徒劳中寻找意义的西绪弗斯?“针尖”与“广场”本身就是一对截然对立的词语,在针尖上修建广场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乌托邦的行动,一个象征。“针尖”的立场,就是尖锐而独特的觉悟的个体,是逼仄空间里磨砺出的独立人格之光。这个“个体”是“一个人的体制”。凸凹的诗歌《一个人的体制,或无柄之刀》可以作为这首诗的互文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