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国的脊梁

中国的脊梁
——98抗洪之一

灾难
又一次光顾我的民族
豪雨　洪灾　溃堤　决口
我民族的家园
在滚滚的洪水中沉浮
村舍　楼房　水稻　棉花
牛与田鼠
一切的共和国的动物、植物
多少含辛茹苦的劳作
多少粮仓，谷物
多少婴儿和女人的笑靥
危如秋露
这个和洪水拥抱的民族
一次次抗争
人与洪魔的主旋
不绝史书
天倾西北
地陷东南
女娲用芦灰堵塞江河
赤脚的水神大禹
戴上斗笠
把洪水疏成通途
还有那个圣女
化做了填海的精卫鸟
一次一次不绝的歌呼
一部《说文解字》
从“雨、雪、雷、电”
到“江、海、河、湖”
有多少民族纠缠不清的“雨”部“水”部
走呵，这个民族
带着火药、罗盘、造纸术
好象总是与风雨相伴着赶路
二十世纪最后的时光
在走向新世纪的途中
一次一次洪水冲卷着堤岸
一次次考验着这个民族的韧性
考验着这根有着长城脊骨的种族
洪水涨上天
一切沉没
从山坡到山坡
从田岗到田岗
到处象被飓风卷过一样
没有了绿色，没有了庄稼
没有了稻谷
村庄上
不再有鸡犬的鸣叫
屋顶上
不再有早炊的烟缕
到处是水浪的声音
人们的惊叫与孩子的啼哭
男人把希望留给女人
女人把希望留给孩子
孩子是明天的花朵
明天有拔节的稻穗和《我要读书》
没顶之灾骤然莅临
谁能做砥柱中流
在水中攀伏着树枝
坚持八个小时的孩子在遥望
围困三天粒米未进
楼中的女教师在遥望
千窗呻吟遥望
洪水遥望
长江遥望
民族遥望
世界在遥望
遥望那些有着土地
与铜的质地与颜色的脊梁
他们是那些用石头筑起
魂魄的脊梁
是捍卫民族独立
为国殉身的脊梁
他们就这么用一个个脊梁
化成一个个坚不可摧的石碑
开始用血肉之躯锁大江

他们扛起沙袋，石头
他们扛起水泥，钢铁
用肉体去接近
这些没有温情的物质
就这么扛  就这么扛
在浪哮雨狂的午夜
众多的身影  在天幕下
组成一堵堵脊背墙

那最动人的呐喊
莫不是出自溃堤掉水
昏迷年迈的将军的胸腔
莫不是“不要管我”
高建成最后的希望
那是中暑的战士  流血的战士
那是面对着水流一寸一寸上涨
斗志愈加亢奋的张扬
用手臂  用血色的意志和沙石
混凝而成的呐喊
呐喊正视着恶魔似的大江
他们呐喊着
从历史的深处
从风雪井岗
从八百里沂蒙
从田野  从厂矿
他们逆江水的意志而上
多少好的兄弟
他们的履历中才是20岁
他们的青春在早晨
才写下一行二行
可那些漩涡
那些狰狞的魔圈
就这么掐灭了他们的生长
然而
当战友们把他们的遗体托起
却见一个个挺直的脊梁
象一尊尊天然打就的铜像

长江，我的民族诅咒你的残虐的凶暴
但失掉了凶暴的长江怎叫长江
而失去了抗击凶暴的脊梁
也不是
脊梁

于是，我看见那些韧性的脊梁
那些脊梁旁的马灯
那些血丝的眼睛
那些脚步
他们能走惯坦途
但他们也会踏泥泞而往
洪水，你怎能随意施暴？
而我们有着土与铜颜色质地
的脊梁
我们的老人还要用簸箕
扇去稻谷的外壳
我们的孩子还要在这个季节生长
我们的姑娘还要
在夜里走进洞房
那些脊梁
那些舍身求法横绝大江的
那些为民请命的
那些拼命硬干的脊梁
那些赤着上身赤着脚
站在堤岸上的脊梁
那些穿着粗布衣裳的
那些穿着绿色军装的
那些每一根脉管里
都鼓涨着力量
在汹涌的江流上闪着亮光的
脊梁
他们用血肉之躯
从史前到二十世纪
把古老民族的魂魄
一次次在危难处张扬
我的民族 我的有荣有辱的
民族
正因为有着这些不曲的脊梁
才有如此悲壮的历史
历史的悲壮
那些脊背排列在长江的堤岸上
那些脊背像岩石一样宽广
他们威猛
他们韧性
在他们的支撑之下，史诗
正挽着血性、石头筑起的纪念碑
已在遥远处为这个民族隆隆的奏响

倒不下的民族
——98抗洪之二

告诉我，大地
你是不是
还能承受这骤然而临的苦难
这浩漫的洪水
给予我们生命、谷物、花朵
和希望的水流
从温暖潮湿的南方
啸叫着
扑向高纬度的北方
它们变得残暴、肆虐、不通人性
它们要把城镇、乡村、井架、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