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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散的笔记本


作者:洪烛  来源:中国诗歌学会  责编:周占林  日期:06-04-24 17:14:25  点击:


   □他就像士兵怕上战场一样,怕在那张书桌前坐下来。坐下来,就必须进入角色,拿起上帝交付的武器,迎接一次看不见敌人、却异常惨烈的斗争。从烟灰缸里,升起了今天的第一缕硝烟。每完成一篇作品,都觉得是在死里逃生。“生活原本就不轻松,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更累呢?”只能以无法推卸的使命来解释。大千世界。唯有那张磨掉了漆面的书桌是属于他的故乡。他要么成为故乡的哨兵,要么承担逃兵的耻辱。后者简直比失败还要折磨人。所以,与其说他在日复一日地守卫故乡,莫如说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

   □家门前的梧桐,长得比五层楼还高,上面还挂有鸟巢。在我住平房的时候,鸟儿就住楼房了。我仰望鸟巢,像羡慕富人的生活。它们比我少穿一件衣服,却多了一对翅膀。住这么高的楼,连电梯都不用装。即使外出,门也不锁。它们比我更有安全感。更像是世界的主人翁。

   □在写作中,应该忘掉自己是人,应该做一回鬼。做一回没有名字、没有社会身分的鬼。少一些外在的或自我的束缚,胆子慢慢大起来。说出鬼才能想起来的话。哪怕仅仅为了吓你们一跳。你们不是这么想的,你们不敢这么想,我却敢!因为我离鬼近一些。

   □每个诗人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不断地吐丝,为了织一副茧。当自己的风格形成之后,有的人将其视为蚊帐,在里面安然酣睡;有的人,则努力咬破它,宁愿变成一只健忘的蛾子。他把苦心经营的秩序一举推翻、并且产生恍若隔世之感,就提前迎接到自己的来生。写作开始变得真正有意义了。而在此之前,他打造的不过是注定将成为废墟的建筑。

   □流星划过,黑夜里的一根白发。

   □荒废的教堂,只剩下四堵墙壁和一个带十字架的尖顶。它是因为地处偏僻,被信徒们遗弃,还是首先被上帝本人放弃了?两者之间是否有因果关系?

   □用放大镜,仔细地瞧那幅褪色的《清明上河图》。石拱桥、大马路,人来车往。岸边的柳树,总长不高。你忽然发现挑担子的菜农,五官端正,酷似你小学时的同学。看了这么多遍,就为了找出一个熟人。

   □我来到一群陌生人中间,唱歌、跳舞、喝奶茶,逐渐变得熟悉。我尽情地表现自己,说过去的经历,为了不让他们觉得我也陌生。他们认识我的过程,比我认识这么一群人,要快一些。认识了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在我眼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另一群人……

   □看见那朵花了吗?它正在使劲……你不用替它担心。它越开越大,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就像一个妄想狂,在跟想象中的自己攀比。

   □堂吉诃德手持长矛、快马加鞭向风车冲刺的时候,是一个活着的烈士。或者说,他是那消失了的中世纪骑士制度的活标本。他漫无边际的巡游,其实是在向自己敬礼,因为自己俨然已成为英雄时代的最后的纪念品。所以,这个骄傲的老头怎么可能尊重别人?他崇拜的所有偶像都由死者构成。

   □西藏多鹰,藏民的天葬即是一个证明。然而,藏区内很难见到鹰的尸骨。让人怀疑:那些遮天蔽日的神鹰是否会死?死在哪里?莫非可以直接化作空气?那还不如夸张地说,我们日常目击到的鹰本身就是幻影。我从拉萨到阿里,一路都在求解这个谜。一位赶着牦牛的牧人告诉我,鹰的生命同样是有限的。当它老了,感到死期将至,就会自觉地脱离群体,不是选择降落,而是孤独且缓慢地往高处飞,向外太空飞去,迎着越来越炽热的阳光。为了克服大地的引力,在这不可知的旅程中,它会用尽最后的力气。直到身体被更为湍急的气流撕裂成碎片,或者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席卷而去,彻底脱离我们的视野。这才是真正的天葬,鹰的天葬。难怪藏民的葬礼要借助于鹰呢。其实,那不过是为鹰的未来提供殉葬品。鹰本身才是最高形式的牺牲。它把血肉、骨骼、羽毛乃至记忆,全部奉献给天空了,包括天空之外的天空。牧人讲到这里,无限羡慕地抬头仰望;天上什么都没有,天上,仿佛又有着更为神秘的环境与秩序。除了鹰,还有谁能获得如此圣洁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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