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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散的笔记本


作者:洪烛  来源:中国诗歌网  责编:周占林  日期:07-01-14 21:34:44  点击:



  我仿佛来到了月亮上。我仿佛看见了月亮上的草原。月亮上长草吗?不,月亮上有的是沙漠。但只要我登上月亮,沙漠就会变成草原。草原使我的心变得柔软。使我的皮肤,有点儿痒。
  比鱼在水中游泳还要好看的,是鱼在水中睡觉。“鱼也会睡觉吗?”鱼在水中睡着了,就像死去一样——不,就像在一大块琥珀中活着。“还有比鱼缸更大的琥珀吗?”鱼在水中一动不动。偶尔,吐一串气泡——那是它的梦,冉冉升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炼狱。文学属于那些饱受煎熬、苦难深重的人们。虽然许多人已把炼狱装修得像豪华别墅一样舒适,但你仍被看不见的火焰炙烤着,热血沸腾、大汗淋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同时又是自己的狱卒。你理解并无条件服从的所谓人生,其实是一部个人的受难史。
  风吹过,从我身上带走了什么?我不知道它是否变重了,只知道自己变轻了。风洗劫着一个舍不得扔掉种种包袱的人。让他意识到:清贫才是真正的富有。哦,忘掉吧,忘掉吧……直到头脑一片空白,而落花遍地。
  丘比特的箭已射完了。爱情弹尽粮绝。而我也不再想成为靶子,用受伤来证明自己的幸福。与之相比,我宁愿要一种安全感。在爱神之箭的死角——活着。
  天山是新疆最大的不动产。为它的美所感动,我就成为瞬间的继承人。融化的雪水,是它的积蓄所产生的利息。滋润着沙漠,也滋润着比沙漠还要干渴的我。狭隘的心胸,终于赢来无法想像的辽阔——此刻,有一朵云,正在我肺叶间游移……
  晒棉被、晒床单、晒枕套……那么多人,把梦拿出来晒。仅仅因为自己不再相信了。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被主人出卖。绝对的隐私变成绝对的公开。我发现其中的一个梦,甚至是打补丁的。阳光下的晾衣竿,梦的绞刑架。
  你是一个失去了翅膀的天使,但你并没有失去天空。它依然是你的领空——虽然你已不会飞。腋窝里有着残存的羽毛,足以证明你那不平凡的出身。
  蜜蜂是小小的金钥匙,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打开了。我不禁想,是否也该给自己的家,安这么一把属于造物主的锁?即使钥匙永远不可能掌握在我手中。
  自从你选择做一个诗人,就可能成为不死的人。你的诗篇将代替你的肺叶继续呼吸,制造着最微弱的风。话又说回来,做一个诗人是你所能选择的吗?是一种更为博大的命运选择了你。你只能服从。逐渐跟别人活得不一样。甚至对所谓的死亡都要做好多种准备。
  我是一条内陆河,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入海口。就像心中的那些诗,浪花般自生自灭,却不可能流淌在纸上——它逃避着纸如同逃避坟墓。恐怕只有那些对大海抱有幻想的河流才愿意殉情。而我只相信自己。
  假如你要娶我,就到这条河的源头来找我,趁我尚未睡醒。你看见我融化了的梦,比墨汁还要黑,可你梦见过做梦的我吗?身体就像冰雪,千年不化。总是侧向太阳照不到的那一边。告诉你,我做的梦都是假的,只有做梦的我——才是真的。叶尔羌河,雪山甜睡时流出的口水,把我的枕头打湿了。
  神是不会生病的。或者说,神只可能生一种病:相思病。这证明了神与神之间存在着爱情,而且惟独在这方面与我们没有多少区别。他们彼此成为远方。
  露珠是柔软的宝石。只是我无法长久地将它镶嵌在戒指上面。它代表不了永恒,顶多代表永恒中的一个瞬间。
  诗人不是手艺人。诗也不是一门技术。恰恰相反,它是靠技术无法达到的地方。是非理性的。是人与世界相遇后产生的某种化学反应,而非物理反应。因此,它笼罩着一份神秘主义色彩。正如我们日常所说的神来之笔、下笔如有神呀什么的。灵感,即是诗人头脑中分泌的古老的兴奋剂。在诸多文学样式中,诗从来就不是常规武器,而是化学武器——无论对于作者还是读者,它都会产生难以言传的感染力。
  我反对凌空蹈虚、云里雾里的诗篇。即使诗确实是一架飞机,它也需要一小片飞机场。许多诗人力图从虚无中寻找存在的意义,注定是徒劳的。诗应该从存在中发现虚无,正如通过身体感知灵魂——存在是绵延的群山,而虚无是山顶积雪的反光,或白云的花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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