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闭上双眼
不等于从此陷入黑暗
睁开眼睛
不等于就此遇见光明

三十六

我能多看见一颗星
只要有一颗星保持光亮
我就愿意在这里停留
哪怕一夜

三十七

雪已经干了
枯草也干了
为了证明冬天依然存在
草不会低头
雪不会失踪

三十八

这一只流干了泪水的眼睛
连鸭子都容纳不了
像一面模糊了的铜镜
连影子都容纳不了

三十九

在寒冷的黑夜里
人能否像狗一样
用此起彼伏的吠声
相互支撑

四十

土路翻个身
抖落了身上的落叶和羊粪
才有托举
我们的脚步的可能

四十一

冬天的小树枝像干瘪的老母亲
在她的怀抱里
任何一座房子
都是家，都可以隐居

四十二

夜深了，依然有车
奔跑在乡村公路上
正如我的笔
依然在稿纸上奔驰

四十三

鸟巢从树上掉下来
成为一所房子
我在房子里住着
听着鸟鸣起床

我们的房子建得再高
也不能回到树上

四十四

大雁变换舞姿
诱惑北方的冬天
跟他们一起南迁
它们对一片人工小树林
已经不抱希望

四十五

夕阳像一顶节日的红帽子
戴在树林的头上
残剩的枝桠被压得
几乎要顶破这帽子

四十六

多么希望有一艘船
乘着暗流
带我离开

多么希望有一匹马
踏着月色
把你驮来

多么希望一辆车与另一辆车
在黑暗中交会
交会时
相互鸣一声笛

四十七

这些不知名的小草
总能在角落里独自生长
花无人采、果也无人摘
我的落地窗几乎是多余的

四十八

我醒得很早
但我没有马上起来
而是赖在被窝里
等着鸟鸣把我拎出去

四十九

大树护着园子
却一直站在围墙外

它托举着鸟巢
而鸟不愿意老是粘着枝条
而是把翅膀融入了无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