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 首页 > 中诗专题 > 90后诗歌大展

90后诗歌大展:梁永周

2017-11-30 10:28:20 作者:梁永周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梁永周,1992年12月生于山东莒县,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于《诗选刊》《草堂》《诗歌月刊》《星星》《湖南文学》《中国诗歌》《山东文学》《边疆文学》《四川文学》《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美文》等;第五届中国诗歌新发现夏令营学员。
梁永周(照片).jpg
 
 
 
是芳菲烟花落(外五首)
 
终是芳菲烟花落
——悼念友人
 
落进湖里的叶子还是被鱼吃掉了
我一大早就被这样的噩耗堵在门口
阳光隔着玻璃,总照不到我身上
那些病痛就像是躲不过的天气
来时不知,去时又不及
 
要知道那些破解的句子中藏过这一生中的
得意、悲伤和疼痛余韵荡漾出来的坚强
你还是悄悄地
像异地的一场烟花一样熄灭
你咀嚼的词语就在饮水之中发芽
它总会茂盛起来
补足你必将缺失的日月交替
 
这个冬天的风寒,我们会多承担一部分
不会让上帝来叨扰你
要回你所逃避的这光阴的债务
你走吧,以更安静的方式
来沐浴东气和夕阳
 
在白纸上纠正的字迹,都销毁了吧
这样总能够带走些,相识的证据
谢谢你,我更感恩
这些有偷窥症的文字
我开始愿把所有私密的东西在纸上作茧
因为这可是唯一能留下的
这阳光的子民啊
都在头疼症中,悄悄篡改
平凡、坎坷、幸福与磨难,还有活着的可能
 
不该干涉明天的黎明和往后的日子
毕竟我们行走在大地之上,大地不属于谁
毕竟我们行走在苍穹之下,苍穹不属于谁
毕竟我们行走在阳光布局的网中,阳光不属于谁
毕竟我们在人与人之间,出现又消失
谁都与谁无关,谁消失了?
喜鹊好久不来了
落叶被鱼吃掉,它好比一个噩耗
堵在了我黎明的窗口
阳光被迫躲在窗外
 
 
窗外,响起蛙声一片
 
它们疯了,原来不止惆怅可以
这过剩的喜悦都可以虚荣起来
你看看这种恐吓,压迫了多少蚂蚁
哪有奔着死亡的生活
你从二楼泼下的污水,都对你消音
弥留之际
就开始关心植物和风致
原来让活着变成生活的暗道
就是攀爬、缓慢,腾空
我们对待时间并没有什么阴谋
只是对于耗费,变得
认真起来
窗外,蛙声一片
旁若无人
 
 
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
 
季节从未被审判驯服,这刚烈的性子
就把黄土吹进海里了
 
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
这夜,私下被撼动过,庞大的决心也被修饰
可是爱
由一滴水,被拉长、变淡
浅下来的季节,是一条河,闲下来
就进了冬天
 
走到特定的苍老里去
我们依然选择了,一道青草在冬天的夜里
捅开天空,这雪花一旦落下来
我们就老了
 
让夜和诗对立起来
在一只鸟掉落的羽毛里,写上露水的形态
我们用泥土写的那些诗
在将来不涉及我们的那个年代,都成了瓷器
我们的句子都缩进影子
正是这黑,让时间熬过推敲
挑拣出来的岁月的瑕疵,就把河流断开了
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
一滴水,被阳光拉开。变成
一条闲下来的河流
 
 
莫名辞
 
或许我们都是从背后开始
行驶爱的
秋风落叶的比拟总是种浅薄的修饰
你问过疼痛开花的姿势中
有何种思虑
那些被迫的黑暗之中
绝对的成分里有香甜、甘愿和品咂的可能
 
你不必问候未曾开苞的浅语
和滂沱的命运
你低诉成为蛙鸣,喘息成为一种活物
被解开的一种活着,总无关遐迩
这细腻的惆怅
大过自私的悲鸣和假设
我们勾勒谎言的价值
都被莫问所记载,他感恩邪恶
和我的误入歧途
 
 
相对论
 
我们都善于耕种忧伤
可白天是多于夜晚的
 
探究过牙齿种子的来源吗?
应该和一颗冰雹有一样的程序
把旁观者责问一遍
仍回头对自己的肥胖表示赞美
 
你问玻璃,他反抗的来由是否庞大
一块方砖就是个隐性的法人
蓄力博大
烈日之下,公交车上没有预言
遭遇一场意外
我们就不再是处子了
 
怀疑一开始生长就抢走了单纯的养分
 
你们走吧!没有关怀,没有进出
没有具备你渴望的存在
和预料不到的一颗烂柿子
阳光也救治不了,一粒跳海的尘
 
 
时间若被迫缺席
 
相信他的视线不会高傲
柔弱地落于某个被遗弃的脚底
暗无天日
也有习惯的可能
自始至终,那片被缝补的蓝
是无动于衷的
 
他浪费了一种动力
使得多了一种拓宽的潜质
忧郁的喘息安慰着
腐质的苹果
 
可以原谅那些多余的善良
或是悲悯吗?
 
浅明的空中啊
总该有着,不同层次的蓝
被分解,分别署名
 
 
永周三新(节选)
                  ——梁永周诗歌鉴赏
刘冬青  
 
内容题材新。永周诗歌,涉猎广泛。亲情、友情、爱情,天文、地理、文史,动物、植物、人物,信手拈来,皆可入诗,有感而发,绝不做作。
描写亲情的,如《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一滴水,被阳光拉开。变成/一条闲下来的河流”。都说血浓于水,一般都用血与水的关系,来比喻亲情的深厚与寡淡。诗中即借用此意象,因为“姐姐,我们不再彼此相爱”,所以本无力、无资本变成一条河的“一滴水”都最终“变成一条闲下来的不再流动、不再拥有涟漪与波澜的河流”,可见亲情在此时有多么的寡淡、甚至消亡殆尽。
描写植物的,如《那么些开远的花》:“他们说石头开花,开在半空中能随风去/也能随风来/他们说有比路还远的地方/那里没有路,却有花”。借助花写出人生路远的哲理。诗中依稀可以嗅出汪国真“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的诗歌迹象。但是此诗借助花,走出了比汪国真还远的路,“那里没有路,却有花”。人生的尽头,有花陪伴,不再孤单,芬芳异常。
涉及理论的,如《相对论》:“我们都善于耕种忧伤/可白天是多于夜晚的”。正如一首歌词所述:“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何谓白?何谓黑?何谓忧伤?何谓喜乐?都是相对的。对芸芸众生来说,忧伤、痛楚给人的烙印更为深刻,可是阳光灿烂如白天的喜乐却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和追求目标,矛盾乎?悖论乎?留待读者自己去解答。
想象联想新。想象与联想为诗歌插上了飞翔云端的翅膀,对不讲究格律押韵的新诗来说,尤为重要。永周的诗,想象奇特,联想诡谲,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如《一棵树有深处》:“另外一棵树离我很远,离柿子树很远/它瞅着那颗枣脱光衣服,心甘情愿嫁给土地”。将人们日常中所见的枣与大地,描写成婚恋的关系,将枣子的瓜熟蒂落,描写成情人对情人的依恋与怀抱投入。
再如《交换物质》:“若是真的有来世,我就能隐忍成/一件静物”。世人常说,如果有来世,定当如何如何?言语中大都是充满了今世的遗憾、叹息与不满,活了快一辈子,依然没有修炼出半点佛的悟性。可是又有谁会想象出,“若是真的有来世”,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变为“一件静物”。一件“隐忍”多年,真正修炼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静物”,也是与前世做了一辈子“动物”的一种“交换”。
又如《细雨是非处方药》:“我们/就是一堆烈火,湿了/就有一阵青烟,散了/关于情爱的痨病,就该如此痊愈”。且不说内容,题目就令人耳目一新。杜甫诗云:“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 润物细无声”。细雨绵绵,能润万物,亦可慰藉我们的心灵与情感,不啻为一剂良药。人们常将爱情比喻成“干柴烈火”,但是爱情中也难免分分合合、悲兮离兮。当爱情的火焰熄灭时,当有一阵细雨来浇灭这爱情的余灰,随之而来的,也必将是化作“一阵青烟”就此“散去”。而散去的同时,“关于情爱的痨病,就该如此痊愈”了。
创作手法新。新诗的写作,是智力、知识、人生体验、阅历、想象、创作技巧等多方面综合协调的结果,创作手法和技巧虽为形式上的东西,但对诗歌的添光增彩亦不可或缺。此处,永周之诗也多有突破。
熟练运用比喻、拟人、排比、通感等多种修辞方式。比喻如《探究》:“他们都走了/像去世的苹果,被吸干的夜河”。拟人如《兰州拉面》:“还是吃云吞面的那条街上/阳光突然就瘦下来”;《相对论》:“你问玻璃,他反抗的来由是否庞大/一块方砖就是个隐性的法人”。通感如《时间若被迫缺席》:“他浪费了一种动力/忧郁的喘息安慰着腐质的苹果/可以原谅那些多余的善良或悲悯吗?”
多种意象的综合运用。永周写甲物,善于借助乙丙丁,甚至ABC、一二三等事物的意象来衬托和展开叙述。如《形状》,不看全文,读者一般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诗歌中将会出现“长方形、三角形、矩形、椭圆形”等各式各样的形状,甚或是“隆起的、凹陷的、平坦的”等抽象一些的。而永周是这样描写的:
我为这个秋天画了一个半圆,城市的灯火/问过我多次/虚构那么多叶子,只长在句子里/我用每一次的返乡去反驳、澄清/冬天来的很强势/一只蚂蚁的恳求只会让黑夜提早到来/炉火悄悄复活/那些被煤堆染过的故事都在等一场雪/经过大路、小桥、村庄,泥土和水面/这场雪/也只有一个半圆的宽泛,在我的诗够得着的地方/静默着
全诗真正称得上标准形状的只有“半圆”,而出现的其他意象“灯火、叶子、句子、蚂蚁、炉火、煤堆、雪、路、小桥、村庄、泥土、水面”则是为描述一个在异乡漂泊的游子的内心世界。正如一首歌词写道:“流着泪的你的脸,倒映整个城市的灯火,其中孤独的一盏是我,片片梦碎的声音,也是我”。漂泊、孤独、陌生、排斥,最终造就一个不圆满的自我,一个半圆形状的自我。类似的作品还有《有时在海上》《妄想症》《噬魂之风》等。

刘冬青,文学博士,现任职于中国矿业大学(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