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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31-35)

2016-06-24 作者:新归来诗人 | 来源:新归来诗人 | 阅读:
樊子(深圳)、包悦(广东)、海马(江苏)、张晶(天津)、王爱红(北京)X全社会聚焦文学和诗歌的80年代早已背影杳然,早已没入如今的网络泡沫的汪洋大海,不会再有靠一篇代表作、成名作啃一辈子的幸运了。然而,新归来诗人群的主体恰恰是从上个世纪的少年青年诗人走过来、走回来的,发表、出版、获奖和聚焦这些属于传播能量的资源,掌握在人为的上帝们手中,当时处于青少年的新归来诗人们未必能获得这些机遇的垂青,而不能够客观、全面地靠文本来说话。我们推出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既是用各自的写作事实来追认作品,也是面对当下表达一份

樊子(深圳)、包悦(广东)、海马(江苏)、张晶(天津)、王爱红(北京)

001

 

  全社会聚焦文学和诗歌的80年代早已背影杳然,早已没入如今的网络泡沫的汪洋大海,不会再有靠一篇代表作、成名作啃一辈子的幸运了。然而,新归来诗人群的主体恰恰是从上个世纪的少年青年诗人走过来、走回来的,发表、出版、获奖和聚焦这些属于传播能量的资源,掌握在人为的上帝们手中,当时处于青少年的新归来诗人们未必能获得这些机遇的垂青,而不能够客观、全面地靠文本来说话。我们推出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既是用各自的写作事实来追认作品,也是面对当下表达一份清醒:诗歌是有生命的,处于显隐、开合、主次、优劣和消长的动态中,唯有时间能够整合、完善诗歌的历史传统。我们的联展基于这样的目的:横跨三十年当代诗史,重读代表作;展示新归来诗人创造,确认新价值。

——策划人语


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樊子(31)

002

  樊子,1967年11月出生,安徽寿县人,现居深圳。1986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98年停笔,2005年回归诗坛,历任《诗选刊》《诗潮》《诗歌月刊》等诗歌期刊编辑。著有诗文集《木质状态》《怀孕的纸》等。


【赶尸人】

樊子/


赶尸人是对的,他的方向不会出现偏错

他有一条鞭子,鞭子常落在靠近他的那具尸体上


我们在黑夜里的田野上走着

一群尸体在黑夜里

被赶尸人当成数字,一具,二具,三具——

但我们不是畜生


断了脖子或掉了一条手臂,我们死后肉体还在腐烂

我们忘记不了人世间

直至我们露出了白骨


死后不能像泥土一样躺下。


(原载《诗选刊》2010.中国诗歌年代大展特别专号)

003

樊子《赶尸人》手稿

 

 

【对《赶尸人》的评论】


  周瑟瑟:《赶尸人》这样的作品后面有时代人心的真相,2008年樊子的写作让人后背发冷,他沉得住气,文本残酷,死亡意识让他成为时代的异端,我称之为诗歌现代性启蒙文本。(原载于《打铁》新汉诗2015讨论专辑,湖南文化音像出版社出版)

  赵卡:“一群尸体在黑夜里/被赶尸人当成数字,一具,二具,三具——”,最早引起人们惊骇并噤声的一首诗是樊子的《赶尸人》,我始终认为“赶尸人”是一个孤立的寓言,但他突然在幽暗中惊醒了我们;对题材的魔术般的突破使得樊子无法被归类于某一种风格,贴标签式的批评于他失效了,这应该是件幸事。(原载于《深圳特区报》2016年3月4日)

  赵目珍:《赶尸人》主题的取材显然受到了湘西“赶尸”文化习俗的影响。但是与早年的“整体主义”和“新传统主义”中的诗人们处理“大佛”“悬棺”“枭王”等文化题材的方式完全不同,樊子摒弃了以若干章节进行“现代史诗”建构以及凭借远古习俗、神话传说等素材来展现高古奥逸境界的写作路数,而将现代诗生成中以“思”为主导的创作模式进行了突出。现代诗的生成,常常会得益于对某种现象的触碰,许多诗人在创作上常常是有意深入到这种“现象”中去,但樊子则是选择借此进入诗歌之后对该“现象”的“深远处”进行归避。“赶尸”的文化历史不可谓不久远,不可谓不丰赡,也不可谓不惊异、不独特,写出一篇宏大的文化诗篇完全可能。但樊子的这一《赶尸人》,其主题显然不在于深入探讨“赶尸”这一文化现象,甚至连对“赶尸”现象的描述也还存在着一些“个人化想象”,但是以此来借喻人生“被赶”的艰难处境,并表现出“死后不能像泥土一样躺下”的高蹈精神,其寓意却远在“赶尸”的表象意义之外。这是经由文化元素对个体生存体验的一种合理化想象。(原载于《宝安日报》2016年5月15日)

  廖令鹏:在陈先发、萧开愚、杨键、臧棣、韩东、余怒等出生于60年代的这一代诗人集聚的璀璨诗歌版图中,甚至在整个第三代诗人群体中,樊子保持本色,坚守自己的立场,逐渐在遮蔽中确立自己的坐标。他不回避现实,但更关注现实背后人们的精神困境;戴着镣铐跳舞,还能把舞跳得令人拍案叫绝;他克制内敛,仿佛禅修般在“情、怒、力”中反复调和心性。(原载于《香港商报》2016年3月20日)

  张德明:樊子是一个懂得做减法的诗人,在诗歌表达中,他总是极力在寻找意义生成的最便捷通道,力求在最少的语词取用中爆发出最丰富的语意和情味,这种价值取向无形中训化了他过人的锤炼之功,也暗地里促成了他借超常书日常的独异美学。一定意义上,樊子诗歌的减法式写作其实也是一种加法式写作,因为他在减少诗篇构建的词语数量的同时,又有意强化了每一语词的意义容量和精神承载力度。在这种带有情绪强制性和语意最大化的诗学指标催迫之下,诗行中的各个语词都被涂抹了超乎寻常的色彩和光晕,这样一来,整首诗的魔幻意味就自然呼之欲出。(原载于《成都商报》2016年4月10,《宝安日报》2016年5月15日)

  冷阳:我想说,类似赶尸人,是灵魂的挖掘与意识的呈现, 情感及经验, 甚至语言, 都不是诗歌的本质。(原载于《打铁》新汉诗2015讨论专辑,湖南文化音像出版社出版)

(原载《打铁》新汉诗2015讨论专辑,湖南文化音像出版社出版)



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包悦(27)


004

  包悦,1970年3月出生,广东翁源人。中国作协会员、广东省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佛山市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佛山诗社常务副社长、禅城区作家协会主席,《岭南文学》常务副主编、《佛山诗坛》报常务副主编、《天狼星》诗刊主编。著有诗集《桃花雪》《叶落之前我想回家》《江南雨》《包悦警察诗百首》《思想的丛林》,8000行长诗集《玛吉阿米》等。现居佛山。


【玛吉阿米】

包悦/


2

玛吉阿米

春天到来的时候

农人便开始播种

青青绿绿的禾秧

是我亲手为你种下的情种


玛吉阿米

春去秋来

长成的禾穂早已归仓

成束成束,成垛成垛的禾杆堆积屋前

我对你的思念也与日俱增

谁能见证我心缱绻


玛吉阿米

我欲收割爱情

年复经年

我孜孜的追求

不料却换来未老先衰的身板

一如故园藏南的弯弓


玛吉阿米

如果时光可以逆转的话

我愿和你一起回到从前

回到故乡

回到我俩初识时的湖边

我还会替你手牵白马

看你梳满头的乌发

听你婉转的歌唱


玛吉阿米

回到从前

回家的路竟这么难走

我在梦里梦外走了千回万回

没有一次能抵达你身旁

你我的情缘

到底该交付哪尊佛来护佑


玛吉阿米

我深知,不是所有的宿命

都有好的结果

只要能够重遇你

就算把脚底磨穿

我仍会在你的梦里

夜夜攀山越岭


(写于2014年,2015年第10期《现代青年》)

005

包悦《玛吉阿米》手稿 


 

 

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海马(33)

 

006

  海马,本名王勇。1966年5月生,江苏南通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哲学博士后,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江苏省高校“青蓝工程”中青年学术带头人,澳门大学人文学院访问学者。在《当代作家评论》《诗刊》《钟山》等报刊发表诗歌、小说、散文、评论等200余万字,出版各类作品6部,曾获江苏省哲学社科优秀成果、南京市第十二次哲学社科优秀成果、江苏紫金文艺评论奖等文学评论奖项,散文集《荞麦》获南京市第九届金陵文学奖。现任三江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院长。


【皮手套】

海马/


我从宁夏买来一双手套

(皮的,羊皮的)


它是一只羊

还是两只羊

还是若干只羊

制成

那些散漫在草原上的羊

会跑动

会叫

还会繁衍


就是这些羊

有超出自身的价值

(比如这漂亮的羊皮手套)


这是一个与环保无关的话题

我只是说

在草场、羊与手套之间

在牧羊人、制革工人以及

卖手套的宁武小姐之间

它们如何建立

那些看不见的关系


(1999年1月9日于北京,发表于2007年第6期《扬子江诗刊》)

007

海马《皮手套》电脑原稿 


 

 

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张晶 (34)

 

008

  张晶,英文名RedSunny,网名诗者张晶。(美)新聞傳播碩士,髙級記者,主編。家乡北京。主编《诗晶》创刊2015卷。有作品散落在世界華人周刊、紐約时報、人民日報,中国当代汉詩年鉴、女詩人詩選、世界詩人、詩選刊、(2013、2015)天津詩人雙年選、詩歌月刊等報刊杂志。2013天津詩歌界最具中国影响力詩人、新詩2014年好詩榜暨年度詩人、中国年度优秀詩歌(2014卷)、入选《双年诗经——中国当代诗歌导读》暨中国当代诗歌奖获得者作品集(2013-2014)。曾获得过金迪詩歌獎。


【在沉静中,写出分行的鸟语花香】

张晶/


在光芒上

我要构筑城堡

海鸥在浪花中的鸣叫

雪花夹杂着单薄的沙粒倚在河流的枝杈上

山川不息,用语言开放无花果

冰山上的雪莲,清瘦,直到身段清晰出词语

唐朝发光,发髻梦一般在斗笠的夹缝中播种、育儿

大雁成行

我明白了金子为什么是黄色的

我明白了诗句为什么摇摇晃晃

我明白了潮水为什么来了去了

我明白了爱情为什么洞开消逝

月光总是茂密着写在纸上

掏空山水裹着的牛羊羌绣,还有潮人的那朵红

淡来的茶香,冰椅,暖炉,桃花

唯独没有挂在时钟里的树叶

光芒沉稳,我心怀敬意的花一样的香气散落

我可以在城堡里

用诗歌的长笛聆听远处的晨曦

高雅的悖逆和蓬勃的叙述

我不说两座山相视或相依有多么好

我只是平心静气地

道一声

水是清澈的,可以被遮蔽的部分漂染,但折不断水的本质


在光芒上

我要构筑城堡


(原载2015年8月6日《海峡都市报》)

009

张晶《在沉静中,写出分行的鸟语花香》手稿


 

【对《在沉静中,写出分行的鸟语花香》的评论】

  姚世英:这是一首感人肺腑的诗歌,这首诗是诗人张晶创作历程的写照。里头的酸甜苦涩痛苦挣扎,任何一个对文字执着追求、苦心经营的人,都会产生强烈共鸣。题目就很别致,“沉静”进入写作状态,“分行的鸟语花香”就是诗意芬芳。首两句光芒上的城堡,象征意味明显,一位诗人多年追求的不就是在文字的沙粒上建筑永恒。接着六句,生动呈现诗歌创作过程:“海鸥的鸣叫”触发灵感,意象的“雪花”,没有经过提炼而混杂泥沙,汇成词语的川流。意象只有在唐朝的光芒照耀下,才能在“夹缝里播种育儿”,可以见出诗人对古典诗词的借鉴和吸收。后四句反思生成顿悟:再精美的意象,茂密月光,潮人的红等都没有“时钟里的树叶”沉稳!诗歌的生命在哪里?不在语言精致堆砌极力的雕镂的八宝玲珑,而在呈现生命的力度和生活的底蕴。可见“我可以在城堡里”是归真返璞的平静,淡泊中生成的智慧。诗歌的风格表现手法各异,没有哪山高的比照,可以表达的繁华璀璨,睿智蕴藉,境界泓大,不论怎样整首诗如清澈的湖水直至文本的内核。
(原载2015年8月6日《海峡都市报》)
 
 
 
 
新归来诗人代表作联展:王爱红(35)
 
010
 
  王爱红,山东安丘市人,现居北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学诗书画研究院院长。曾出版诗集《八月之杯》、《清月飞花》,文集《大地神韵》、《雕塑人生》、《这边风景》(上、下集)、《与大家相遇》、《中国画坛焦点访谈》、《王爱红美术评论集》,书法集《王爱红书法集》、《王爱红书法作品选》,曾主编或者参与主编《当代著名诗人作家手书》、《中国文艺55年》、《中国文艺30年》、《文艺报》美术书法专刊、《当代美术精品》周刊等。上世纪90年代末放弃诗歌创作从事美术等工作,新世纪逐步恢复创作。2015年获得人人文学网诗歌新锐奖。 
 
【甚至】
王爱红/
 
甚至忘记了你的名字,我
甚至忘记了,是在何时何地
与你相识。我们俩甚至
没有构成故事的开始那样激动人心
 
我甚至忘记了,你
对我说的一名话
甚至忘记了你的容颜
甚至根本就没有你
 
你仍然在茫茫人海里
并且和我一样
在一条路上行走着
我会碰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非常熟悉,但肯定不是你
 
因为这是另一种美丽
一闪又不见了
 
(写于1995年,选在王爱红诗集《清月飞花》,2006年大众文艺出版社)
 
011
 
王爱红《甚至》手稿
 
 
【对《甚至》的评论】
 
 
《爱到陌生甚至无》
简读王爱红的诗作《甚至》
格式/
 
 
  二十年前,我在世界风筝都——潍坊认识王爱红的时候,他就是个诗人;二十年后,我在祖国的首都——北京与王爱红相遇,他竟然还是个诗人。这种意外,既有世事沧桑淡然处之的成份,又是个我持续陌生化的努力。从现实层面看,诗人、画家、书法家,似乎意味着其个人身份的快速迁移;从艺术层面来讲,从文学到艺术,然后是文学艺术一体化,之于王爱红确乎是岁月不断砥砺的结果。
  好了,在一个务实得让人心碎的社会,不玩语言的推磨了。直奔主题,开门见山,方是对诗写者最大的尊重。《甚至》这首诗之所以为我看重,是因为它在王爱红的诗写里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从智性到灵性,这种蜕变固然是个我的全方位打开,却又是操千器而后识声的修为所致。《甚至》初读像一首爱情诗,这符合所有好诗的路数。一首诗没有爱,抑或说其诉说的爱不到绝望的境地,很难构成一首好诗。我固执地认为,诗写者如果爱不到绝望的程度,他就无法疯狂;换句话说,他也就无法与无遭遇。艺术毕竟是而且最终是无中生有的结果啊。
  《甚至》这首诗一下手,就不同凡响。国人写诗多以实物或事实来作题,爱红用了一个程度副词作诱饵,顺手拈来,一下子便激活了读者的好奇心。“甚至”是一种状态,又是临界点。人们上了贼船,自然要关心贼船的命运。一般来说,境遇的不确定与抒情主人公的确定性,容易勾联诗句的张力。但若要滋生句子的韧性,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果然,王爱红将诗中的“你”,果断地推入不确定。与其说这是修辞上的变本加厉,不如说这是王爱红对“甚至”的刻骨体认。艺术的微妙之处,就在于那么一点点。好多人就是因为没有再坚持一下下,所以没法领略到让读者崩溃的至喜。这样看,所有的“有”都是铺垫,都是过渡,都是为了生出无。大美而无言,“因为这是另一种美丽/一闪又不见了”。这样的诗句将人揉搓地欲哭无泪;这样的疼痛,唯有拔剑四顾两茫茫者方能体味。
  王爱红不是大侠,但是成为诗写方面某个时刻的大家,还是相当有条件的。就拿《甚至》来说,整首诗全部用口语写成。这样的诗写很容易写成口水,但王爱红硬是写成了流水,并且是静深水流,一下子就与诸多牛逼哄哄的口语诗写者区别开来。这首诗与柏桦的《表达》有一拼,似乎是盘子喝水,似乎是信马由缰,一切皆漫不经心,一切又浑然天成。这种语言奇迹的发生,表面观是修辞颠覆使然,事实上却是王爱红气息投射的后果。妙,妙不可言,恐怕仅仅在智慧的层面来体认,就显得未免促狭了。我以为,口语诗写的平面化不应归罪于口语,而应归因于诗写者诗写视点的单一与机械。一首诗的着眼点或许只有一个,但内在的动点应该有许多。着眼点只是一个入口,进去之后,如果没有多个动点的吸引,那么如何让人流连忘返呢?《甚至》在这方面无疑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说服力。
  如前所述,一首诗是诗写者示爱的结果。爱的程度直接关乎一首诗的成败。王爱红在《甚至》中盯上了瞬间。瞬间砰然心动,却又装着若无其事;本是虚拟的对象,却又一再地实指;若有若无,时断时连;最后说翻脸就翻脸,甚至“闪”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此刻,你我没有现实的利益纠缠,没有肉体的任何碰撞,却有体温,却有呼吸,却有心跳,这不是爱难道还是什么?爱让我们感到陌生,又让我们时常体历挂羊头卖狗肉的迷局。明明是无中生有,偏偏要弄出一副有中生无的面相。王爱红,你到底想干什么?
(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