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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叙事魅力

——读席慕蓉长诗《锁儿罕·失剌》

2025-10-08 作者:王立世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王立世,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名作欣赏》学术顾问、《诗篱笆》创办者之一。在《诗刊》《创世纪》《中国作家》等刊发表诗歌1500多首,在《诗探索》《江南诗》《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国内外多家报刊发表文学评论200多篇。诗歌代表作《夹缝》被《世界诗人》推选为2015“中国好诗榜”二十首之一,入选高三语文试题。诗歌入选《诗日子》《新世纪诗典》《中国新诗排行榜》等100多部选本。部分作品被译介到英美等国。


席慕蓉简介

席慕蓉(1943— ),蒙古族,中国当代画家、诗人、散文家。生于重庆,祖籍内蒙古。毕业于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系,后赴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进修,获比利时皇家金牌奖等奖项。她早年习画,后以文学闻名,著有诗集《七里香》《无怨的青春》等,其中《一棵开花的树》等诗作广为传诵。散文集《我的家乡在高原上》亦具影响。其作品多抒写爱情、人生与乡愁,风格淡雅灵动,饱含对生命的挚爱,深刻影响一代读者。2017年参与创作的歌曲《故乡的歌》获中国金唱片奖。席慕蓉以绘画与文学双栖成就,成为华语世界备受喜爱的艺术家。


  诗歌本来就属于小众,席慕蓉《无怨的青春》在大陆却家喻户晓,形成一种罕见的诗歌热。她那充满青春气息和生命旋律的抒情诗,成为几代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读了《锁儿罕·失剌》后,我又为她别具一格的叙事能力惊叹不已。故事的主人公锁儿罕·失剌是一位平民,出于本能的同情和天性的善良,冒着巨大风险保护了身陷困境的少年铁木真,没想到铁木真后来成了蒙古国的可汗,故事与历史有了瓜葛,诗歌就有了传奇色彩。她的叙事,是一个抒情诗人张弛有度的叙事,总体格调呈现出少有的沉着冷静,但不时地让读者提心吊胆,或赞不绝口,情节的曲折与情感的起伏达到惊人的一致。

  诗人带着崇敬的情感,用第二人称叙事,在情状上着色较多。少年铁木真和他母亲早年被泰亦赤兀惕人抛弃,后来遭嫉恨被掳捉,还套上沉重的枷锁。速勒都孙氏的锁儿罕·失剌,为衣食所困投奔泰亦赤兀惕人而来,但在对待铁木真这件事上“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坚守做人的底线和良知。少年铁木真逃跑了,锁儿罕·失剌心里反而高兴。泰亦赤兀惕人在河岸边的林子里挨排寻找,“你根本不想去找他”。那一夜,锁儿罕·失剌与众人背道而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想到的是:“在深暗的林子里/你就恰好与铁木真相遇”。这是锁儿罕·失剌第一次经过铁木真。不说见面,只说经过,突出少年铁木真的被动和不幸遭遇。少年铁木真“整个身子浸在水里紧贴在河边/一任木枷顺水冲流”,月光虽然很美,但少年铁木真却身陷凶险的漩涡,诗人情不自禁地赞美道“何等勇猛又聪慧”,环境起到反衬作用。从外到内,少年铁木真不同于一般少年,“双眸晶亮 如剑峰上的冷冽光芒/与你对视 毫不畏怯也不显慌张”。目光犀利,内心镇定,透出英雄本色。锁儿罕·失剌面对少年铁木真,赞美与同情纠结在一起,一句“我不告发”如雷贯耳,人性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沉闷的现实。

  当锁儿罕·失剌听到河对岸有人在发令,叫大家继续搜寻少年铁木真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唉,无奈啊无奈”,感慨不已。面对严峻的形势,感到身单影薄,力不存心。锁儿罕·失剌一个看似正确的提议得到纷纷的响应,轻而易举就误导了泰亦赤兀惕人,使少年铁木真化险为夷。第二次经过时轻声提醒:“你的兄弟们咬牙切齿来了!/还那么躺下!要小心!”,说完就快步离开。“轻声”,是怕别人听见,招来横祸。“快步离开”,说明情况十分严重,时刻面临危险。“要小心”,三个字含着无限的担忧和希望少年铁木真摆脱险境的美好心愿。

  当泰亦赤兀惕人还不肯罢休时,“你们泰亦赤兀惕官人们啊!/白天把人逃掉了,/如今黑夜,我们怎么找得着呢?/还是按原来的路迹,/去看未曾看过的地方回去搜索之后/解散,咱们明天再聚集寻找吧。/那个带枷的人还能到哪儿去呢?”锁儿罕·失剌充满责怪的建议再次误导了泰亦赤兀惕人,再次挽救了少年铁木真。虽谈不上运筹帷幄,但胆略过人。锁儿罕·失剌第三次经过少年铁木真时,留下了真金白银般的叮嘱:“等我们散了以后/找你母亲和弟弟们去吧!如果遇见人,你可不要说见过我,/也别说曾被人看见过。”成人之美本身就是一种美,但暗中帮助又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祸从口出。

  少年铁木真没有听从锁儿罕·失剌的叮嘱,冒险闯入家里向恩人告别,有了惊心动魄的第四次见面,反衬出铁木真的侠肝义胆。锁儿罕·失剌有些后怕:“无论是收留或是把他赶走/恐怕都会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唉 无奈啊无奈/怪不得老人总说善门难开”。锁儿罕·失剌正在犹豫不绝之际,儿子沉白和赤老温上前卸了少年铁木真的枷,一边责问父亲,一边合力把铁木真搀扶到账外,让他躲藏到装羊毛的车里,让妹妹合答安照管。两个孩子已经在上一节中以回忆的语调出现,写到他们有正义之心,对少年铁木真关怀备至,现在这样做水到渠成。锁儿罕·失剌与孩子们相比,反而有点吞吞吐吐,与前面判若两人,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孩子们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与环境的险恶有关,这样写人物更真实,更能反衬出锁儿罕·失剌身上的亮点,也为下一步的搜查埋下伏笔。“来搜查的邻人却格外仔细/从柜子里到床底下都已翻遍/又来到后面装羊毛的车子旁边/有人跳上去开始把羊毛往外拖出/你眼角看到合答安好像就要失声惊呼”。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锁儿罕·失剌镇定自若地说道:“在这么热的时候,/躲在羊毛里怎么受得了!”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把搜查的人引开,使少年铁木真又躲过一劫。

  第二次经过与第一次经过、第三次经过与第二次经过间隔时间不长,不是快步离开,就是说完就走,几乎没有写到分别,与当时怕暴露目标有关。第四次见面与第三次经过相比,有突如其来的感觉,风险系数陡增。锁儿罕·失剌用智慧力挽狂澜,浓墨重彩地写到盛大的送别。锁儿罕·失剌精心准备的马、羊羔、奶食、酸奶、弓箭这些礼物,除了生活上的关心体贴之外,更有对铁木真未来的期望。锁儿罕·失剌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出于同情和勇敢所做的一切,对历史有多么重要。历史有时就是这样地巧合,“谁能料想到 再相见时/你竟要欢喜地称他为/我们的可汗”。

  这首诗,是一个民族史诗的补充。没有锁儿罕·失剌的帮助,就没有少年铁木真的后来。没有铁木真,就没有蒙古国的崛起。锁儿罕·失剌无意中扮演了一个掀开历史帷幕的角色。开头写谁也想不到,锁儿罕·失剌因为一动念,从观众席走向灯光闪耀的舞台,为历史新剧剪彩。结尾写一个庞伟的帝国和一轮“带着无比的光彩和热力”的朝阳同时登场,“任谁也难以匹敌 无从想象”。首层遥相呼应,中间波澜起伏,让读者心悬半空,为人物的命运担忧。诗人的叙事与小说家的叙事风格不同,情感浓淡不同,内在节奏不同,环境氛围不同。席慕蓉叙事不拖沓,不枯燥,抒情不高蹈,不空洞,并能把二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有时分不清她是在叙事,还是在抒情。就是锁儿罕·失剌对少年铁木真所说的话,也是既有叙事,又有抒情。叙事的简洁和情感的纯净相得益彰,辅以适当的心理描写和环境描写,极大地增强了艺术的感染力。

  新诗的散文化在长诗中表现最为突出,这首长诗舒展而不凌乱,内容上有凝心聚力的主旨,那就是人性之善美。见与别是贯穿全诗的两条主线,见与见不同,别与别不同,该详则详,该略则略,顺其故事发展的自然。不同之处又有共同之点,那就是一片真情,因境生情,情随境迁。结构上有条不紊,环环相扣,布局宏大。在这个布局中,锁儿罕·失剌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在善与恶、生与死的较量中展现了一个平民独立的人格和人性磅礴的力量,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

锁儿罕·失剌
席慕蓉

—— 
所谓历史的必然,
其实是源起于无数的偶然

你自己并不知道
锁儿罕·失剌
其实 任谁也无从知晓
一个人一生的身份转变
有时 仅仅就在那一动念之间
好像原本只是处身在暗黑的观众席里
忽然有投射灯光左右交叉而至
光柱末端 聚焦于你
那是过去与未来
同时在向你注目 并且欢呼
齐声邀请你走向舞台
来为就在眼前深垂着的帷幕之后
那即将要隆重推出的
历史新剧 剪彩

最起初 应该只是
源于一种不忍与同情
甚至还带着几分愤懑不平
可惜那幼嫩的还像青青柳条一样的
少年铁木真啊 难以脱身
不过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跟着母亲过活 他谁也没招惹
怎么就被这群泰亦赤兀惕人
视作眼中钉 早几年
这些人拋弃了他们母子在先
如今 又非要把他掳捉过来不说
还要给他套上沉重的枷锁
可怜这像雏鹰一样翅膀还没长全的
少年铁木真啊 遭此不幸
所以 那一夜
当有人在毡帐外喧闹 拍门呼叫
他们嚷着说 快出来帮忙寻找
铁木真逃了 铁木真跑了
你一时心里还真是颇为欢喜的吧
其实 大家都有点醉了
筵席散后 刚刚才回家睡下
而你 你根本不想去找到他

无奈 缓缓披衣而起走出帐外
那夜月光明亮 四野恍如白昼
是四月十六的红圆光日
红日未落 满月已在中天
日月交辉 佳节难逢
照例在斡难河岸上摆好了筵席
本就该当一醉 此刻
却只见一群带着醉意的泰亦赤兀惕人
脚步踉跄 大呼小叫
正聚在河岸边的树林里挨排寻找
唉 无奈啊无奈
你并不想与他们为伍
你 速勒都孙氏的锁儿罕·失剌
也是个堂堂的男子汉
虽为衣食所困 携家带子投奔于此
不过 在这件事情上要自己做主
下定决心 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所以 那一夜
你才赌气转过身来
往那最远最暗 最不可能的角落走去
只因那是与众人相反的方向吧
锁儿罕·失剌
只因你 你根本不想要找到他
于是 在深暗的林子里
你就恰好与铁木真的目光相遇

何等勇猛又聪慧的少年
整个身子浸在水里紧贴在河边
一任木枷顺水冲流
河岸上杂草丛生杂树荫翳 若不是
树梢风动洒下几片碎裂的银白月光
你不可能看见他的脸庞露出在水面之上
少年双眸晶亮 如剑锋上的冷冽光芒
与你对视 毫不畏怯也不显慌张
你打心里疼惜这孩子
想他和自己的儿女是差不多的年纪
怎么就陷入如此凶险的境遇
于是 你假装往前继续迈步
却把自己心里的同情 轻声向他说出
“正因为你这样有才智,
目中有火,脸上有光,
才被你泰亦赤兀惕兄弟们那般嫉恨。
你就那么躺着,我不告发!”1
就这样 你第一次经过了他
无人能够再对你强求
锁儿罕·失剌
你已经对这少年伸出过援手
可是 当你听见河岸那头有人在发令
叫大家再继续搜寻 你就明白
自己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
唉 无奈啊无奈
你只好提议 不如让各人按原路回去
重新再仔细寻找一遍
或许 有些地方刚才没能看见
大家都听从了你的说法
于是 又一次你经过了他
不得不再轻声提醒
“你的兄弟们咬牙切齿的来了!
还那么躺下!要小心!”
说完就快步离开 无奈啊无奈

第三次 当他们还不肯罢休
锁儿罕·失剌 你只好大声恳求
“你们泰亦赤兀惕官人们啊!
白天把人逃掉了,
如今黑夜,我们怎么找得着呢?
还是按原来的路迹,
去看未曾看过的地方回去搜索之后
解散,咱们明天再聚集寻找吧。
那个带枷的人还能到哪儿去呢?”
史书上几次细细记下你的话语
想必也是在赞叹着你的勇气
那夜月光特别明亮 清辉泻地光影分明
是他们醉得厉害 还是你特别清醒
或是有长生天的护佑 月光下
让你的身影添了威仪语调又极为动听
每个人都任你摆布 转身重回旧路
你因此而第三次经过了他 对他说
“等我们都散了以后,
找你母亲和弟弟们去吧!
如果遇见人,你可不要说见过我,
也别说曾被人看见过。”

锁儿罕·失剌 在回家的路上
你对自己还算满意吧
真不知道是从何处借来的胆子
呵呵 你在心中暗笑
还敢去指挥那些官人们哪
也罢 也罢
也算是尽了力了
希望那少年可以平安离去

回到家来 并不敢对孩子们细说
虽然沉白和赤老温这两兄弟还不错
前几日 铁木真轮宿到家里来的时候
夜里 你看见他们想让铁木真安睡
竟偷偷松开了他身上的枷锁
也真是自己的好孩子啊 有正义之心
懂得对弱者关怀 可是
做父亲的也只能佯装翻身把视线挪开
唉 无奈啊无奈
如果多加鼓励 只恐怕
终有一日会把灾难之神请进门里
锁儿罕·失剌
就像是此刻 你也有些后怕
若是被人察觉岂不就祸延全家
思来想去 难以入眠
索性起身开始日常的工作
拌搅那永远拌搅不完的酸马奶子
让自己的心情慢慢稳定
帐外应该是星渐沉月已落
雾浓霜滑 接近拂晓的时刻

猛然间 虚掩的门被推开
有个黑影一闪身进入
待得看清
锁儿罕·失剌啊 你不禁胆战心惊
冲口而出的是
“我没说过找你母亲和弟弟们去吗?
你干什么来了?”
是的 站在你眼前的是少年铁木真
带着枷 带着湿淋淋的衣裳
还有恳求的目光
唉 灾难之神原来是这般模样
现在 不请自来
无论是收留或是把他赶走
恐怕都会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唉 无奈啊无奈
怪不得老人总说善门难开
你正在暗自惊疑
却发现沉白和赤老温已经迎上前去
卸了铁木真的枷 丢在火中烧了
还回过头来对你说
“鸟儿被鹞子赶到草丛里,
草丛还要救它。
现在对来到我们这里的人,
你怎么那样说呢?”
两兄弟一边责问着父亲
一边又合力把铁木真搀扶到帐外
让他坐进放满了羊毛的车里躲藏
把妹妹合答安叫过来照管
吩咐她要谨守秘密 谁都别讲

东方的天幕已转成彤红
锁儿罕·失剌 此刻的你
正有千种疑虑和惊惧拧绞在心中
远处 泰亦赤兀惕人已逐渐聚集
住得稍近的邻人们 正吆喝着
相约着来互相搜查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
你只好强恃镇定前去相迎
总不能 总不能让孩子们把自己看轻
为人臣仆 小小的毡房之内
也只有拌搅马奶的工具和器物
来搜查的邻人却格外仔细
从柜子里到床底下都已翻遍
又来到后面装羊毛的车子旁边
有人跳上去开始把羊毛往外拖出
你眼角看到合答安好像就要失声惊呼
只好上前 佯装有趣
陪着邻人一起探头望向车里 又说
“在这么热的时候,
躲在羊毛里怎么能受得了!”
想是长生天再来护佑
那搜查的人竟应声跳下 笑着走开
你望着他的背影
才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又急又快
牵起了合答安的小手
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沉白和赤老温却像没事人一样
已经跨上马 跟着队伍
跑去邻家搜查 一边哼唱着歌谣
一边还转过头来向他们的父亲微笑

到了夜里
对着已经整装待发的铁木真
锁儿罕·失剌
你不得不向这少年说出心里的话
“你差一点弄得我像风吹灰散般的毀掉了!
现在找你母亲和弟弟们去吧!”
你给他准备了一匹白口甘草黄色的牝马
又给他煮了一只特别肥壮的羊羔
把奶食和酸奶子也都装好
没给他马鞍和火镰 上马之前
又给了一张弓两支箭
于是再等到星沉月落 等到露水泛白
等到天空和草原模糊成一片的
拂晓之前 才让他悄悄上马
合答安早已入睡
沉白和赤老温站在你身旁
一起祝愿他此去前路上再无风险
平安回到亲人的身边

目送着那一人一骑静静地转过河湾
行到更远处 少年在马上起身挥手
好像是向你们道谢 也更像是道别
然后才放快了速度 疾驰而去
此刻 你心里想着的是
幸好救了这少年一条性命
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相遇
日后要再相见恐怕并不容易
锁儿罕·失剌
你自己并不知道
其实 任谁也无从知晓
你的出手相救 原属偶然
只是因为激发出的同情和勇敢
让你助他躲过这一场劫难
谁能够料想到 再相见时
你竟要欢喜地称他为
我们的可汗

看哪 锁儿罕·失剌
此刻还是少年铁木真离开的这个清晨
辽阔的天穹已转成饱满的彤红
一轮朝阳 带着无比的光彩和热力
正在逐渐上升
而你 也已经掀开了深垂着的帷幕
在无垠的大地舞台之上
一个庞伟的帝国 即将登场
那无比的光彩和热力
任谁也难以匹敌 无从想象


   (诗与评论同刊于《亚太文学》2025年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