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一整个夏天的自由（组诗）

一、芦苇荡
 
风一来，芦苇就低头
像听到了什么秘密
蜻蜓不点水
只在光影的缝隙里盘旋
 
那是最宽的地方
我们赤脚，像脱下身份
在泥底走得很慢
慢到心脏也失去重量
 
蒲草边有一只鸟飞起来
带走半个下午的自由
 
 
二、晾衣绳
 
你说夏天要把每一滴汗
都晾在阳光下
 
我便看见一根绳
两头系着院子和日子
衬衣像一行未说完的句子
轻轻摆动
 
它们是从身体里剥离的自由
在风中
模仿人类早已失传的舞姿
 
 
三、果树下
 
一把旧藤椅
一口井的回声
一条狗在打瞌睡
村子睡进浓稠的蝉鸣里
 
有人在纸上画树
一笔一笔 都画得很慢
好像害怕把时光惊醒
但树上果实日益沉重
 
就像这无名的热
藏着我们不敢说出的年少
 
 
四、水洼
 
雨后的空地
水洼里映出整片天空
 
有人跳进去，搅碎了云
溅起的水珠落在脖颈
也落在过早成熟的肩上
 
风从远处带来晚饭的味道
而他还站着
像站在一个隐形的分界线上
左边是泥
右边是少年
 
 
五、翻书的人
 
暑假的最后一个黄昏
他还趴在窗前看书
 
书页上没有风
他却听见海浪
一群字带着盐分与回声
在纸面排兵布阵
 
如果这个夏天要被收走
请留下一页空白
给他写下第一次
渴望自由的名字
 
 
六、隐语
 
有人藏起了风
有人藏起了歌
有人把整个夏天
包在一只口哨里
 
夜深
他吹响它的时候
仿佛那年草地、萤火与冰棍
又全都走了回来
 
自由不曾远离
它只是换了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