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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蝴蝶遇到另一只蝴蝶

2018-06-03 作者:何中俊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幕后凶手

忽然有一天
他戴着妖怪的面具
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每人都有一块地
昨天丢了一棵玉米
今天少了一颗西瓜

地角冲塌了
沙土流走了。留守的石头
也一块块消失

我们的心开始荒芜
野草一点一点漫过了村庄
驾车的王,旌旗猎猎

2018年5月3日


4日,偕友过伶仃洋

河床露出它干枯的牙齿
岁月被海浪咬得参差不齐
每片风帆都鼓足了劲头
完整的我们

象一块泡在水里木头
风吹浪打,锈迹斑斑

幕后凶手

忽然有一天
他戴着妖怪的面具
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每人都有一块地
昨天丢了一棵玉米
今天少了一颗西瓜

地角冲塌了
沙土流走了。留守的石头
也一块块消失

我们的心开始荒芜
野草一点一点漫过了村庄
驾车的王,旌旗猎猎

2018年5月3日
 
 
4日,偕友过伶仃洋
 
河床露出它干枯的牙齿
岁月被海浪咬得参差不齐
每片风帆都鼓足了劲头
完整的我们
 
象一块泡在水里木头
风吹浪打,锈迹斑斑
和倒在水中的红树林一样
有时候我们集体称臣
有时修,我们昂首天外
 
云朵迈着细碎的花步
青山像一堆线条
涂抹着抽象的远方
在伶仃洋,我们是两只笨拙蚌壳
从崖门山脚,涉江而过
 
2018年5月4日
 
 
 
悲伤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上一分钟,还是阳光万里
你调侃着那个走失的人
白云朵朵,是盛开的莲花
海关的钟声,穿过大教堂的穹顶
来回晃荡。安静的礼拜寺
淹没在金色的画布之上

玉兰树轻轻地晃了一下
就像正午赶路的人摇了摇
又一下。路上的人
和天空的云一样忙着自己的行程
然后,它猛力摆了两下身子
一道拉链,眨眼之间
就把天空和大地缝合了

我是那棵玉兰树
在突如其来的悲伤里,弯下了腰

2018年5月7日
 
 
李秀才

李秀才不牧牛
对着黄牛吟《大人先生传》
李秀才不下田
在插秧娘子的田埂上
诵《牧羊曲》
二月,横梁山大荒
李秀才坐在开花石上
赋《乱石滩记》,此刻
乱石滩上,激流飞溅
寻食的人们躬身草丛
像一棵棵鱼腥草
活了三千年的李秀才
身背皇恩,受浩封
胸前和背后,各悬牌位
上书显考天授,承袭世荫
李秀才的儿子,在8岁那年
用一斗黄金换碎米两碗
最后,饿死在江南的桂花树下

2018年5月8日
 
 
拿着斧头的人

他把世界劈开两瓣
一瓣是白的,一瓣是黑的
粮食和人,一分为二
古典在左,现代居右
他用斧头斩断那些乱麻
彼此的纠缠纠结和纠纷

历史是条河,任谁
也不可偷渡。执斧者
在船头,举起闪电的鞭子
蚊簇营营,走兽苟苟
斧头在水中划出一道河流
鱼群们落荒而去

2018年5月9日
 
 
后来

后来,天空有时黄
有时黑。人掉进了
墨水里。心里长出了剑花
我们隔着几层铠甲
看见世界爬满了走兽

一些人,成了那个时代的拓本
我们在教课书里被标注
我们看见两条河流
流着流着就被尘埃淹没
如今,我们是两枚孤独的刺
互不依傍

2018年5月10日
 
 
写给云朵

那时候,你在飘
像一枚苍山的红叶
落在洱海的碧波之上
我就是那云朵
刚刚从湖畔的树梢掠过

你来的时候,阳光斜照
人世间众声喧哗
黑发人白发人正策马西风
我们忙于筹划,忙于算计
谁也不知,谁比风轻
谁似云淡。我们

就隔着隔着一座苍山
我们怀抱彼此的洱海

2018年5月11日
 
 
断章

咖啡还有余温
她的味道在室内盘桓
椅子空了,烛光摇晃

半块烙饼,拋在草地上
翻了几个身,它才停住
嘘,压住嘴唇的人不说话

她把身子扎进岩石
一半在虚空,一半在石缝
那道闪电,把一个人

凝结了。就像一把刀
完整地切出,苹果的剖面

2018年5月14日
 
 
不速之客
 
昨天狗咬了大半夜
先是远处的何家场
一两只狗,叫得丢三落四
 
接着是乱石滩,四五只
吊着嗓子咬。依次是横梁山
一群狗开始狂吠。再过去
 
是杨家嘴,六坊坪,请雨山
这时候是此起彼伏,争先恐后
似乎有千军万马,旌旗猎猎
 
忽然之间,仿佛一道号令
所有的狗吠缄口不语
清晨,人们发现
村里的道路上有杂乱的马蹄印
 
2018年5月15日
 
 
我是这样的一棵树

我是这样的一棵树
不断地移植不断地嫁接
在档案袋里,才能寻回
我湮没已久的姓氏

我也是这样一种蜗牛
爬过方格砖爬过树枝
然后站在高高的花坛上
惊异于我那到来的异邦

我看见了一个不同的异乡
太阳从房顶上升起
月光披上古老的衣裳
鹞鹰从教堂的顶上悄然划过

我落在我的阴影里
像一粒藏起奔涌之心的种子
我不知道,我所站立的世界
还是那方小小的阳台

2O18年5月16日
 
 
收割机
 
油很贵,大叔说
我送了十条烟
 
路很远,大叔又说
我提了十瓶茅台
 
小姨坐月子,我时间紧
这回,我派伙计送了十只鸡
 
要过两道河吧,大叔忧郁地问
我赶忙排出两张老人头
 
一年以后,我和收割机
终于站在麦田上
 
麦田里青草离离
吃饱的老鼠大揺大摆
 
2018年5月17日
 
 
下半场
 
他输的很惨
几乎无还手之力
虽然他像狂风中的树技
很努力地想站起来
最终还是枝离叶散
 
还好,上半场
他和现在的对手一样
横扫战场。而此生
我的上半场和下半场
一样,输得更惨
揪心的人,不说话
 
2018年5月18日
 
在云梯山水库

深入这条羊肠小道
就能打开另一个世界
小欢喜,和你造访时一样
初夏,一朵捌在
云梯山额头的云朵
越漂越远,甚至消失

也有一些云团,在库区
扎下根来。它们
是杜鹃和不知名的山花
一丛丛一树树一簇簇
这是她,遗落在山头的白衫子

跻身这些森然的林木里
我和云杉,松木
清水边的社鹃一样
长出根来,我还要
和坝上的仙人掌看齐
在一泓柔波里
开出云朵一样的花来

2018年5月2O日
 
 
新游戏

日过中天,他在堤上
跑过来跑过去。抹一把汗
又一把汗。不停地拉杆下钓
下钓拉杆。撒饵打窝
打窝撒饵,湖面依然纹丝不动

他埋怨着把一串土话
扔进水里,想砸昏
那些藏起来的鱼群
今天,它们异常沉静
不咬钩不冒泡不露面
让空空的钓钩一脸疑问

我猜,鱼群的某个长老
一定下达了集体禁足令
同时开启了新游戏

2018年5月21日
 
 
骨笛

翅膀下广阔的覆盖
只有穿越草原和冰川的
纵横之心,箭一样
射过暗色森林的人
他高亢的呼喊,才能
冲破盐碱积石层的板结

极寒的雪夜,靠着
这一点骨血。我们
朝着火堆和村庄进发
春天在遥远的地层里
就像一粒火种
埋于骨头
只要一点点星火,它们
就奔涌成一条江河

2018年5月22日
 
 
盗墓人
 
从出生开始他就做男子汉
流着血,压干泪腺
他有个爷爷叫愚公
他有个儿子也叫愚公
 
借着墙外的月光
练习成为优秀的盗宝人
他盗走月光,盜走雨水
雪地里,他拾起散落的鳞片
 
横梁山请雨山青林山
他划了好多版图
修了无数宫殿,提前住进
自己修建的金屋子
 
2018年5月23日
 
 
每一只无用的鸟都在城市上空穿梭
 
它们多忙碌啊,成百上千
在楼房错落的地方
借一块漏下来的天空
跳着集体舞。一会儿
统一向一个方向旋转
一会儿又作反方向运动
一些鸟作垂直升降
把翅膀收起来,石头一样俯冲
还有一些似乎互相穿梭
编织对角线上的无形之网
 
天晴如此,雨天如此
它们不知道城市车马的拥挤
它们也不知道红绿屏上的挣扎
在这片高楼的空旷之处
跳着无人问津的舞蹈
多么像我们,这些无用之人
每天在城市里穿梭。而城市
从来不知道,我们都有些谁
 
2018年5月24日
 
皂角乡,骑白马的人

皂角乡有两棵大树
数十里外能闻到皂角香
数里远能看到它的巨冠
第一次站在它的脚下
我像个从小人国来的侏儒
被它的气势和身躯
压的喘气如牛

皂角乡也有两个亲人
他们也像皂角树
他们在自己的田地里
劳作又劳作。风潮来了
运动走了,山花开了一丛丛
他们和皂角树一样纹丝不动
吃饭时饭,割草时割草

后来,小鸟们飞出林子
两棵皂角树两个亲人
固执地站在崖口上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一个人
一个骑白马的人
来把他们接到部队上

2018年5月25日
 
 
河流用它消亡获得永生

我有好多石头,木块
还很多山尖与曲流
我打造了三千支花笔
它们士兵一样站在舰艇上
将士用命,他们奔赴四方

好多健将,是我的埋伏
我把一支巨椽之芯
盘起来,黄河一样
拐了一道弯,又拐了一道弯

我就这样活着,像一根线头
在一团乱麻中,戴上王冠
每日歌舞升平,假装忘记
我就是那条奔涌的大江
用我的消亡获得永生

2018年5月28日
 
 
一只蝴蝶遇到另一只蝴蝶

我开始上坡
它飞在右边的溪水上
我爬石阶
它飞在左侧的枫树上
我在山顶远眺
它展开翅膀
栖在一株细叶兰上

下山时我遇见何二狗
我们十年未见面了
在溪水拐弯的地方
又遇上中行的谭二哥
我们昨天才喝了茶

山坡走完了,那只蝴蝶
干脆栖到了我的头发上
哦,今天,它真高兴
把我认成了另一只蝴蝶

2018年5月29日
 
 
花喜鹊

它去而复來
肯定是看上了
我家的玉兰树

从窗户望去
世界一半是火焰
一半是海水

花喜鹊在它浓叶间
探寻。一边跳跃
一边呷呷呷地倾诉

我落门,上锁
放下一夜的宿愁
去寻找,我的玉兰树

2018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