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岁练习册

光景帖

有一些尘埃，叫凸凹
只隔，一层土。红的
叫红薯，黄的叫麦子
 
红薯，一生下来，就与土
打交道，繁殖，活动。甜甜的
一身土气，前生与后事被血染红
 
地上，麦子被风吹过
由绿变黄。成熟了
低下头，就是不说风凉话
 
地下的，想上来
地上的，想下去
四季分明。这种知白守黑的宿命
 
叫光景。光
微微的，争夺湖泊和山色。而景
灿灿的，疗伤着人间与烟火
 
2023年11月9日于诗缘居
 

有一种聚会叫物理

六十多年前，老同学聚会
一位97岁，另一位99岁
坐在一起交心，怀旧，流泪
 
人生，是天气预报，不确定
因素太多了。比如
 
两个人，交了一辈子好朋友。甚至
两肋插刀，出生如死
 
一转身，成了
最熟悉的陌生人
 
又比如，人明知会死，还要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活着
 
今天，两位老同学聚会，是一棵
老树下，挨得最紧的根
 
这时，一阵风
凉凉的，生硬，清明
从根的缝隙里吹过
 
人啊！活着
不是被活着
 
2023年11月9日于诗缘居
 
有一种可能

期许，这个饲有轻有重。它不分
大小，性别，高低
甚至，生与死
 
六月，麦子把自己一粒一粒
收割，翻晒。放进
土里，叫种子
 
是爷爷的名字。发芽
返青，开花，抽穗。村上人
喊他烟火，雨水，星辰
 
八月，麦子又把自己一穗一穗
腾空。还给自己
叫麦草。是奶奶留给
 
父亲的胎记，草帽下
咳嗽的脸。灰灰的
一把骨头，架起，交换土的气息
 
这时，千亩高粱，万亩油菜
花开的声。你
期许什么，就守住什么
 
2023年11月11日于诗缘居
 
 
是非志

人啊！活着活着
从血的流量下，盐的
 
色索上，明白了
是与非
 
有意义吗？上帝上说
没有意义，只是瞬间
 
天上的打雷，闪电，雨滴
鸟鸣，是人间最好的响器
 
还有风生，水起。来来
往往。是是非非
 
 
是也非非
非也是是
 
非，空与无的遭遇
是，无与空的较量
 
2023年10月6日于诗缘居
 
落叶辞

如果说，落叶是一些具体的
日子，日子那边。会隔着
许多雨水和鸟鸣
 
它的落，触动一个季节和
另一个季节的省内。甚至省外
 
也许，这是一个气息的
轮回，不需要任何
物理和定义。树冠上的动词
 
被风吹定之后，繁殖光
喂养道。非常道
 
2023年10月16日于诗缘居
 

雪与人

雪落下，堆在一起
是一个人。干净的站立
无私的奔跑。有高又低
 
起风了，一朵花迎接
另朵花。素白，轻柔，敞亮。
融化泥与土，水与火
 
白，真白
花开的诗与远方
 
回过头，人老了
又走向雪。没有根
死后，一把白灰
 
撤到树的根部
守灵自己的魂
 
2023年10月20日于诗缘居
 

门与硬币

人啊！活着
活着，竟活成了一扇门
 
从门进。又能
从门出。门内门外
被风吹定之后。门铃上
 
盛开一朵花。像手心上的
一枚硬币，掉到地上
有正面，也有反面
 
从此，门与硬币相遇
硬币，是门的天堂，而
门，是硬币的地狱
 
2023年10月29日于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