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升出故乡的湖面，
我不能再到湖边来了，
你也别再来找我；
再不要像呆了似的，
望着我来的小路，
等啊，等啊……

主人派我上冈斯拉。
主人听说，
那里有最好的羊群，
羊毛长得像柳条，
白得像雪。

冈斯拉，
传说它非常遥远。
一路上有狂暴的风雪
和陡峭的高山，
但是你不用挂念；
我们是在风暴中一起长大的，
你心爱的姑娘央瑾，
会和你一样勇敢。
我替主人找到最好的羊群就回来，
我把羊皮样子交给主人，
那时候，不等月亮出来，
我们就到那清澈的湖边，
坐在石头上，手拉着手，
直到天亮，
直到我揹水的时刻，
直到主人呼唤。……

故乡平静的湖水，
风一吹就皱了；
当我和你别离的时候，
我的心就乱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分别，
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可是我一想到
这是迎着风雪向西走，
就止不住我的眼泪。

江卡，
松树移到石头上，
到死也还是松树！
哪怕我们要有一千次别离，
揹水的姑娘央瑾，
大眼睛的央瑾，
嘴唇像野樱桃一样红的央瑾，
她总是你的！……

晚上，
当你打柴回来，
当你知道了
我出差到罔斯拉的消息，
千万别怪我来不及看你。
我是人家的仆人，
不能随自己呀！

二

我刚走完了
一道荒凉的山谷。
在那里面，
荆棘挂破了我的衣袖，
并且常常有不怕人的
花毛的小鸟，
飞落到我的肩头。

现在，
我又能看见，
大片大片的阳光了。
在我面前，
出现了一个村庄。
这是我几天来，
第一次又看到炊烟，
和一群群晚归的牛羊。

这里没有湖水，
也没有我的主人家
那样高大的石墙。
不知道为什么，
我却觉得，
它像我们的家乡。

当我想到故乡的时候，
总是想念你；
当我想到你的时候，
总是想念故乡。

难道我是孩子吗？
为什么这样想家？
甚至家乡的湖上的一个波纹，
回想起来，也对我充满了柔情；
家乡的一片树叶，
对我都十分亲切。

翻遍世上的山，
走遍山间的路，
有几个像家乡那样的美丽的湖？
在洒满阳光的湖面上，
波浪轻轻一跳，
就能碰着垂柳。

还有那棵老松树，
树根伸到了湖心；
树枝插入了云头。
就是落上一百只鹰，
也不过像雨点儿掉到湖里一样，
连眼力最好的人也要发愁。

江卡呀，
可惜咱们的湖，
不懂得咱们的苦。
它老是那么美，那么平静，
像一面蓝色的镜子，
让周围的雪山做它的镜框，
让白云的影子在上面浮游。

夏天，
在湖水的边沿，
飘过主人们华丽的衣衫，
他们手里拿着
水晶石做柄的太阳伞，
悠闲得真像神仙。

岸边，
那些破旧的土屋上，
上升着断断续续的炊烟。
满脸皱纹的老阿妈，
坐在石头上，
在雪风里淌着眼泪，
为孩子的衣服捻着毛线。

有时候，
你沿着湖岸来了，
我先看见了你的影子，
却故意背过脸去
向湖里扔石子儿，
直到你叫我一声“央瑾”！
你责备我说：
“难道你讨厌我了吗？
为什么把我湖里的影子打乱？……”

我越往西走啊，江卡！
越是想念故乡，
就越觉得我该出嫁啦。
为什么我没有对你说过
我要嫁给你呢？
唉！我的江卡！
连好心的阿妈
这样问我的时候，
我都没有回答。

三

我走累了，
就在路边坐下来，
静静地仰望一会儿天空。
白云，昨天是向西的，
今天，它又向东飞行。
看到这些我忍不住高兴，
白云不正像是我吗？
在离开故乡的路上，
不久又会印上我回家的脚印。

现在，月亮落了，
我停止了一天的行程。
为了不被冷风吹醒，
我住宿在一个不深的山洞。

不知道为什么，
我忽然变得这样
爱凝视天空？
从青石洞口，
我望见了一颗星星，
我确信故乡
就在这颗星星的下面，
似乎我已经看见了
它那在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