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61 - 第三届“猴王杯”世界华语诗歌大奖赛获奖作品选

出生地（七首） 草树 / 长沙

草树，本名唐举粱，60 年代生于湖南，1985 年毕业于湘潭大学。先后在《诗刊》《今天文学》《十月》《诗潮》《汉
新诗获奖作品选
诗》《江南诗》《草堂》《诗选刊》等刊物发表 300 多首诗和关于当代诗和诗学的随笔 50 多万字。2012 年获
第 20 届柔刚诗歌奖提名奖，2013 年获首届国际华文诗歌奖、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奖。2019 年获第五届栗山
诗会年度批评家奖。著有《马王堆的重构》《长寿碑》《淤泥之子》等诗集五种和诗学随笔集《文明守夜人》
两部。现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

水葫芦 把它妥帖地安装在井中
一瓢水立刻得到涌泉回报
一兜碧绿的水葫芦 这秘密在于活塞和管壁软硬的结合、上下的运动
某天在水面衍生出第二兜 像生命古老的起源，像一张弓在琴弦……后者
我蹲水边，摸了又摸 更单纯因而音乐更轻盈
嫩叶像婴儿的脸蛋

父亲博物馆
渐渐胀大的肚子

娇嫩不可名状 犁、耙、蒲滚、水车、擂田棍，还有风车
或许是它最早给我的手指 先后消失，我要建一个父亲博物馆
上了一堂“爱与抚摸”的课 只剩下语言的契机

当一池水葫芦在雨中 当你在田角提起犁，从泥水里露出
晃动叶片就像一群孩子 闪亮的犁头，一声驾，伴随水花
从水底下一齐将头冒出水面 犁沟春水向前哗哗

我学会一个词还不懂说出：“怜惜” 耙的齿间滚出泥色绸缎
一个匀速的梭子远没有织机激烈
一兜被拎出。一兜又一兜跟着出水 我见过的，在五爹母亲的睡房，那个老人
根连着根，前赴后继 曾经带五爹去讨饭——五爹不止一次
那时奶奶在里屋昼夜呻吟 在小学的操坪里讲过
我指甲刻进门框，弟弟抓紧我另一只手 她晚年的乳房敞开在阳光下
绽开一朵暗红的菜花

井上的辘轳 苍蝇在附近飞翔

辘轳吱嘎吱嘎。第一股水出来 蒲滚。涡轮滚动。你侧身站在它的盖板上
阳光把它照得通亮 上面是一望无际的蓝天
水池边妇女洗菜，一只洋铁桶接满水 下面是翻滚泥浪的大地
哗一声倒入放满衣服的塑料盆 擂田棍拨开翠绿禾苗
两棵槐树之间晾衣绳上被单嘀嗒滴水 拨开，分辨。一片绿之中
渐渐轻盈。风中卷起一个角 我那时不懂分辨稗草，就像很久以后
落下来，又卷起 才懂得分辨人性、修辞，词语的聚集

风车在区分，转鼓里风叶呼呼
这一切源于一个早晨，父亲，你是从哪里 糠从风口飞出，白米入斗，哗哗倾入箩筐
买回这一套家伙，然后在一片砰砰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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