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 首页 > 中诗头条

长诗《裂开的星球》评论选:[俄罗斯]维雅切斯拉夫 ·库普里扬诺夫《世界的裂隙穿过诗人的心脏》

——论吉狄马加的长诗《裂开的星球》

2022-01-21 作者:[俄罗斯]维雅切斯拉夫 ·库普里扬诺夫 汪剑钊 译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长诗中响起,犹如是圣礼的、秘密的语言中的咒语。是的,我们应该向我们的神 话和我们童话中的善的魔法中的文化英雄求助,我们的邻居在自己的英雄和魔 法的求助中为我们找到了出路。
  世界从来没有陷入如此动荡的状态,它实际上已经病了。我们愈来愈经常 地听到急迫的警告:世界会发生大变。新冠病毒席卷了全世界,让国境线成为虚 设,它的意外流行再次引发了这样的警告。但是,世界应该怎样变化呢?世界将 从这次震荡中获得怎样的经验呢?它会变得更好吗?或者,古老的民族利己主义 能够获胜吗? 各民族能变得更加有智慧,它们能更友善地相处吗? 但是,在遭遇 了诡诈和严重的威胁之后,居住于这个美妙宇宙的每个人的生活会变得更坚实和 更有希望吗?为了让生命不至于毁灭,而是延续, 这个唯一的星球上的我们能够 和应该做点什么呢?针对所有的问题,政治家们在寻找答案,但首先是诗人们说 出了自己的忧虑。太初有词, 诗人得到了词的馈赠, 他又与世界来分享自己的这 份礼物,召唤、警告和预见的礼物。现在, 中国诗人吉狄马加,这位在俄罗斯已 由《黑色狂想曲 ·120首诗》闻名的诗人,又以自己一首新的长诗《裂开的星球》 来与世界分享他的召唤、警告和预见的礼物。我们记得德国经典诗人亨利希 ·海 涅曾经宣称,世界的裂隙穿过诗人的心脏。如今,地球这颗星球的裂变正穿过诗 人吉狄马加的心脏。而他却希望以整颗心脏来消除这一裂变,疗治和修复我们的 星球,缝合它的伤口。为此,他向自己民族——彝族古老的神祇发出了呼唤:

  哦,女神普嫫列依!请把你缝制头盖的针借给我
  还有你手中那团白色的羊毛线,因为我要缝合
  我们已经裂开的星球。

  这是一些强大的神祇,来自少数民族的彝族。重要的是,我们只能从注释中 获知,因为我们在任何一部百科全书中都找不到它们的名字!所以,它们在这部

  长诗中响起,犹如是圣礼的、秘密的语言中的咒语。是的,我们应该向我们的神 话和我们童话中的善的魔法中的文化英雄求助,我们的邻居在自己的英雄和魔 法的求助中为我们找到了出路。“我们不要将邻居想象成敌人”,当今天另外一 些政治家在欺瞒自己的人民,在其他友好的民族中为自己寻找敌人的时候,高尚 的诗人作出了建议。今天,我在互联网上找到了这样一段话:“5月份,美国和 英国的情报部门记录了大量针对医疗中心的黑客攻击的信息。然后,情报机构提 出,其他国家的间谍能够找到医治COVID-19病毒的疫苗的资料。国家反间谍和 安全中心主任比尔-埃瓦尼纳说,在这些攻击中包括了来自中国的黑客。”而在 此之前,这种缺乏证据的宣称也针对过俄罗斯的黑客们,其中包含了不少谎言、 怀疑和虚假的报道!这就证明,在国家安全的极端状态下,无法测量相互之间的 帮助,也不会分享自己的防护手段,只会制造障碍,而获取这些医学成果却需要 通过偷盗的方式。他们借助信息传递的手段来扩散谎言和诽谤!这些天,在明 斯克,独联体国家达成了一项协议,需要相互帮助、共同努力来与新冠病毒作斗 争!但是,难道整个世界不是一个联合体吗?!
  为着联合的目标,我们无须惊讶于诗人吉狄马加的中国式数位法,这种数位 法与其他文化中的数位法也大部分一致:“让我们放弃3的分歧,/尽可能在7中 找到共识!”未来主义诗人维利米尔 ·赫列勃尼科夫曾经把数字看作生活的魔幻 推动者,他曾经说过:  “我倾听你们, 数字的气息……你们在宇宙脊椎蛇样的运 动和秤杆的舞蹈中给出了——统一。你们让我理解了无数世纪……”不需要寄希 望于轻易和简单地解决历史的方程式,按照俄罗斯的谚语来说,三棵松树就可以 让你迷路。俄罗斯的另一则俗语说,七次为定。七——不仅是中国人的一个幸运 数字。七——来自阴和阳,还有世界性的五种元素——火、水、土、空气和树木。 我曾在莫斯科语言大学写过一篇毕业论文《论神秘的数字七》, 同时还写了首诗 《致七的十四行诗》:

  在动词“我吃”中包含了“七”a。
  七推倒了巴比伦高塔,

  (a   俄语的“我吃”  (есмь )与 семь (七)有相同的词根。)
 

  七重山a构成了世界首都的怀抱,
  光明以七色在世人面前显现。

  七——是月亮律的基础,
  大地之秘隐藏在七重门背后。
  创造之七天作为圣约被接受,
  就像一粒种子b有着不变的运动。

  经历七次测定,开始自己的劳作,
  七级大风拭去你七层汗水。
  请机敏地仰望一下七重的天空!

  让我们拒绝冗长的梦呓,
  充满智慧和魔法的数字七,
  增加一倍,给了我们十四行诗!

  吉狄马加在自己的长诗中为巴比伦塔(七层的)寻找着基石:“这是鹰爪 杯又一次被预言的诗人握住的时候/这是巴别塔废墟上人与万物力争和谈的时 候。”是的,正是在零散的语言中,我们努力寻求举行在裂变星球上的对话。我 们抵御这些力量,它们“的脚趾踩踏着/即将消失的‘现在’,/眼球倒映创世的 元素”。这是对强权世界的暗示,他们通过所有的媒体渠道向我们展示的并不是 整个世界,而仅仅是被混淆了的、相互对立的“创世的元素”。最终,人类和每 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都无法准确地判断善与恶,但——被“善与恶所纠缠”。

  而人类并不是纯粹的金属,也有最脆弱的地方
  我们是强大的,强大到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a   相传,莫斯科最早就是依据七重山的耸立而建成的。
  b   种子( семя )一词与“七”也有相同的词根。)
 
  我们是虚弱的,肉眼无法看见的微生物
  也许就会让我们败于一场输不起的隐形的战争
  从生物种群的意义而言,人类永远只是其中的一种

  我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寻找与这位中国诗人的共鸣。我同样希望在被“善与恶 所纠缠”的人和生物性存在的铁面无情的规律之间的虚空中找到某种联系。难道 我们不是已把自己当成了进化的顶峰,而在这个进化论的顶峰上,我们自身不是 把无情的怀疑带给了世间万物?这样的结果不是恰好让光明熄灭了吗?我仿佛感 到,正好在吉狄马加写下这首长诗的时候,我的头脑中也出现了这样的诗句:敌 人的形象,最初的名字——就叫看不见的战争:

  谁知道是怎样血腥的战争,
  携带病毒控制着无血的微生物,
  怎样一个无脸的状态
  吞噬另一个无脸的状态,
  既不丧失也不获取的状态,
  但它们无须借助眼睛和耳朵,
  都可以准确无误地测定
  敌人的形象,
  他既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
  不论它们赢得怎样的胜利,
  都没有嘴巴来喊出乌拉,
  它们不是牺牲,
  只不过是从一个子宫移到另一个子宫,
  在我们的头顶为胜利
  积攒恐惧,
  粗心大意地
  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调整理智,
  不是寻找灵活与敏锐的、
  
  恐怖而必需的
  敌人的形象,
  按照我们
  自身恐怖的形象和映象。

  诗人们努力工作,为的是我们的形象和映象不会令人望而生畏。全世界的诗 人都是同声共气的。他们相互倾听,希望被聆听、被理解。在20世纪,我曾经有 一位来自柏林的朋友,德国诗人海因茨 ·卡劳(1931—2012)献给我一首诗:
  斯拉瓦a的方式

  当我来自新西伯利亚的朋友斯拉瓦,
  一个建设者,大学生和诗人,
  应该做出一个决定,我们商议,
  做一个建设者
  或者工程师
  (反正他肯定要当诗人),
  或者说,他在寻思
  关于中国的志同道合者,
  总之,关于生命重大的事情,
  它就在那里,我亲眼看到这一点,
  仰面朝天躺在大地上,
  为的是让人
  以整个身体触摸到它。
  
  有时,诗人斯拉瓦,
  在西伯利亚,在赤裸的大地上


  (a   斯拉瓦是作者的名字“维雅切斯拉夫”的爱称。)

  很久做不了决定。经常
  冻僵,脑筋迟钝,但还是那样,
  我的俄罗斯朋友,斯拉瓦
  仰天与大地对话,
  就能够更好地思考。
  
  我很喜欢斯拉瓦的方式。
  因为,有时我们
  躺在星球不同的点上
  背靠着背,
  我们亲密无间,
  除了大地。
  我们面对着同样的问题,
  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今天,一位中国诗人在自己的长诗中提醒我们:“东方和西方再一次相遇在 命运的大门口”,为了“寻找共同的出口”,没有联合,是不可能建造拯救的方舟 的。需要明白这一点,“继续旋转”的整个地球已经拥有那样的方舟,但需要有 人在这个浩瀚宇宙的波涛中来掌舵。
  我很喜欢中国诗人吉狄马加创作的这首热爱和平的长诗。我十分认可和亲近 他写下的这两行诗句:
  
  那是因为《勒俄》告诉过我,
  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兄弟。
  
  俄罗斯最伟大的学者、科学院院士弗拉基米尔 ·伊万诺维奇 ·维尔纳茨基, 用人类的思维来判断地质的力量和理智的范畴——智力圈,难道不是这么写的 吗?伟大的德国人弗里德里希 ·荷尔德林难道不对吗?他宣布,正是诗人们创设 了历史,给了它以积极的记忆。
   
  最后,我想套用一下我的德国朋友海因茨 ·卡劳的话语(世界上所有愿意成 为朋友的诗人都是兄弟!):我们在星球的不同点上,我们,我和吉狄马加—— “面对着同样的问题,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我们参与着唯一的地球的理性的和 精简的改变。我们就这样一起去“缝补”我们裂开了的星球!
  
  2020年7月19日

作者简介
  维雅切斯拉夫 ·格列勃维奇 ·库普里扬诺夫(1939—),俄罗斯当代 自由体诗歌的重要代表。出身于医生家庭,  曾求学于列宁格勒海军武器工 程学院,  1967年毕业于莫斯科外语学院翻译系。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 发表作品。迄今出版有十余部诗集,  主要有《生活在行走》《家庭作业》 《回声》《献给无名懦夫的纪念碑》《诗集》《歌唱与思索的课程》《时 间的绿洲》《大地的天空》和《更好的时间》等。除创作外,  翻译过德 国、奥地利、英国、美国、瑞典等国的诗歌。曾获多种国际性文学奖,  如 1986年的意大利孔涅塞文学奖,  1987年的欧洲文学大奖,  1998年的马其顿 国际诗歌奖等。他同时还是俄罗斯笔会中心成员、欧洲科学与艺术研究院 院士。现居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