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诗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 首页 > 中诗头条

天缘——我与罗广才及《天冿诗人》

2021-01-21 作者:向辉 | 来源:《天冿诗人》 | 阅读:
向辉,1965年出生,土家族,湘西凤凰城人,山水画家,金石篆刻家。作品散见于《延河》《江南时报》《中国汉诗》等报刊,著有长篇小说《大鸟之城》《庵寺》《未城模样》等多部。



  此生能与某人结缘,都是命中注定的吧。什么时段,什么空间,什么人该以何种姿态出现,冥冥之中都似有事先设定的天缘。我与罗广才的认识,大约就是这样。

  两年前,那时台湾诗人郑愁予来湖南沅水拜谒屈原,寻沈从文故乡,在凤凰古城沙湾万寿宫的二楼,便有了一个诗与小说的文学座谈会,主题是“诗的叙事和小说的诗化”。会未开始,我以当地作协副主席的身份走上二楼会场。在靠近江边的一个窗子边,一张条案上搁了七八本诗集,我忙上前去,信手拿起一本。刚要打开看看,突然有个微愠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你是谁?怎么乱拿?”这让我第一次怦然心跳。

  “随便翻翻……”我嗫嚅着。

  “我们认识吗?”他诘问我。

  我这才看清,原来眼前还有一个人,北方大汉,气宇轩昂,目光炯炯有神,身板魁梧结实得倒像个蒙古摔跤手,没见出一丝文人气息。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不恭,连忙道歉,并声称自己是来参会的。他随即把那书送给了我。我这才看清,那书封上印着《天冿诗人》。当时不以为然,顺手把书递给了我的一位学生,是位长得很好看的女学生,短发,也写诗。会议开始,外地文人和本地文人各作介绍,我这才知道他叫罗广才,《天津诗人》主编。会上规定,每人只讲五分钟。轮到我讲时,我站起身来大谈特谈诗的叙事会淡化诗意,至于小说的诗化,我谈了自己最近写的几个短篇,但湘西闭塞,交往与信息不畅,路子又窄,纸刊又少,我又不会发稿也从未投过稿,写了该往哪里发?出乎我的意料,我话音刚落,只听见那个叫罗广才的人突然发话: “你把你的作品发给我,我帮你推荐!”那语气劲爽,丝亳不拖泥带水。

  这让我再一次怦然心跳!

  我是八十年代初那个文学气氛造就起来的一个曾经的“文青”。那时,在乡下苗寨一边教书,一边读庞德、H.D、北岛、舒婷、西川、顾城、海子,一边读国外大量名著,一边没日没夜写作,稿子摞起老高,从不知投稿,也无人问冿。中途,遇见京城美术大师张仃,又去拜他学画山水;不久,又玩金石篆刻……随随便便把画家、篆刻家作成了,文学却还是毫无起色。大约2015年秋,我突然发起神经,写起现代诗和小说来,而且长短篇同时进行,花三年时间完成以凤凰城为原型的长篇历史题材的小说《大鸟之城》,八十万字,几经奔突,前景仍然渺茫,如入晨雾,毫无头绪。如今突然间听见罗广才愿意推荐我的作品的话,让我一下子有了一种云开日出的感觉,怎不让我怦然心跳哩!会后,罗广才主动与我建立了联系。我长他三岁,他称我为“向辉兄”,我却不敢称他“广才弟”,一直称他为老师。诗当即给他一百多首,外加短篇小说多篇。给后不久便忘了,没抱多大希望。社会让我变得对许多事早已无所谓了,不当真,说说就算了……怎么会呢?人家与你不沾亲不带故又不欠你的,没必要说过了就必须负责任。

  偏偏再一次让我怦然心跳的是,不久,广才老师就在微信里不时告知我:向辉兄,你的诗在《荆州晚报.垄上诗荟》251期发了;你的诗在《江南时报》副刊发了;你的诗在《永州日报》发了;你的《尾煤》等三个短篇小说在《延河》2020年02期下半月刊头条发表了!

  为方便我今后投稿,他还直接把不同层面的报刊编辑的微信直接发给我并逐一推荐我,让我直接和他们建立联系,以便今后直接投稿!我高兴起来,并让一个北方文人言而有信说到做到的秉性感动得五体投地。

  我读诗很挑剔。有一夜,我打开“天津诗人”群,突然听到一个京腔十足的女人朗诵罗广才老师的诗《为父亲烧纸》,听着,听着听着,听到后来,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最后潸然泪下。以前不了解诗里的真味,常想一个人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写诗一写就是几十年呢?有什么好写的?听罢那首诗,我沉默良久,终于我理解了“人”,以及“诗”。至于《天冿诗人》,一本诗刊一个人一干就是十年,干点什么不能养家糊口,干嘛老盯着一本纯文学一干就是十年呢?这需要多大的傻和多大的蛮劲啊!这么干的人不是大傻就是神仙。

  为了了解罗广才老师这个人,我特意订了全年的《天津诗人》。有一天,不经意间我打开《天冿诗人》2019年03期,我竟突然被开卷诗人简明的诗惊呆了——《入世之水》:

  遇到小石头就穿行,遇到大石头

  就蜿蜒绕道。入世之水,与已升空

  脱俗的水,天壤分明

  在巨石上,留一挂晶莹剔透的冰凌

  比一滴水大不了多少,这临终的

  最瘦小的冬天!在沿途,流水还会遇到

  更多的石头和更多的水

  直到遇到悬岩绝壁——

  在它们奋力一跳,跌入深渊时

  我知道:这些水,今生今世

  再无法回归源头了

  瀑布溅起的水柱,戴着碎银镀边的头饰

  它们跃起,停顿,这一幕——

  多像一群羊,瞬间啃光了草地上

  所剩无几的黄昏

  ……

  这么美的诗句子,被他撷进了他编辑出版的《天津诗人》,这种美的感悟、感觉,以及成人之美的成就与满足感,恐怕是换一个罗广才之外的人所无法感知的吧!只有他——罗广才,拥有这样“大傻”的境界与“成人之美”的天性,换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来的!

  2020年10月30日于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