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散稿六章
1981年4月摄于武汉长江大桥
白色的启示——致友
过去,你常常对我这样说:“我最喜爱白的色”。
是吗?信鸽有白色的,马儿有白色的,春天的云儿是白色的,大海的船帆是白色的,还有冬日的雪、山岗上的羊……
你还这样说吗?
如今,风儿在你身边吹拂。——信鸽犹豫,马儿激躁,羊儿怯懦,白云轻浮……
唯有白色的帆儿,那么坚毅,驶向遥远,歌声那么悠扬……
你还要对我说“我最喜爱白的色”吗?
那么,你就只爱那白色的帆儿吧?去,去吧!
——去踏着浪,去迎着风……
1985.1
小梧桐
门前,一株不太高的小小的梧桐。
树杆直直的,长在上面的树叶儿整日眯眯地笑着;那么多枝蔓,参差不齐地伸向苍穹;湿漉漉的,白柔柔的,宛若姑娘们伸开的手掌儿。
春天,来得真巧、真美、真有趣,无数片叶儿绿得在枝蔓合拢的掌中骨碌地打滚;清晨,多宁静、清爽、安逸,露珠儿乐得在绿叶的怀中咕噜地往下淌着、滴着。
这,兴奋得忘了自己地小梧桐,曾也有过忧郁么?曾也有过悲哀么?它晓得寂寞是个啥样儿么?喂!它也许不会有受人弃视的时候,也许不会有经济拮据的时候?
真羡慕,这土地馈赠的“顺产儿”!
——那么飘然、超脱。
可我——一株枯萎在主人花盆里的小榕树。扭曲而匍匐,仿佛土地摈弃的“畸形儿”。
唉,何时也能直一直腰杆呢?何时也能挥一挥手臂呢?
回答我,小小的梧桐?
1985.6
我的城
还是十岁那年我就开始扬鞭放牧。然而,当涉过沼泽驰过草原的时候,羊儿都跑丢了。
十年荡去,我又艰难地渡过海翻过山,后来连孩提的梦也跑丢了,唯有岁月留在我心坎的一座小小的城。
这座城太寂寞了,鸟儿也不常来敲门。
如今,城要用绿叶呼唤鸟儿来鸣叫,用心泉在城外淌一条蓝蓝的河,还要用手臂在城垛扯一面艳艳的旗。
这座城太寂寞了,她又开始扬鞭放牧。
1989. 2
题虞美人——赠友
花红了,在半明不暗的岁月里静悄地开着。
好美,艳丽的花瓣,清雅的花蕊。
或许,这是你生日里的一束烛光?她,由呢喃的童年走来;她,由稚嫩走向成熟。瞧!这光儿伴着春时的微风不停地燃烧……
——开着。这朵花,开得正旺,开得正美。
一枯一荣,日复一日。
噢!我多不愿恼人的秋风来临。
真的,我多不愿。
1992.3
说 门
门是私家向外人虚设的一道屏障。
轻轻叩门是一种礼节。无论是竹质的门、木质的门乃至金属的门都是安全与自尊的象征。
门作为屏障,一开一合权在私家主人的手臂伸缩之间。因此,切勿擅自破入他人之门。
无视门的存在,也无视自己的存在。
1994.4
童年那条小河
1
走,拍水去。
碧水蓝天,那时的天空非常的蓝,一汩汩清澈的溪水顺着我纤细的十指和美好的梦想哗哗的淌流。并且,在两岸一排排翠竹和一棵棵榕树的映衬下,我裸身的四周充满平和与安祥。
真的,那时的天空非常的蓝。
在我拍水的一瞬,只有浪花,却没有波涛。
2
撩开脚下的水草,掷石吧?
惊蛰之后,当头顶的柳叶拂面扑来,一种欲望使单薄的双臂噼啪地响,而最好的满足方式就是掷石于对岸。
掷石于对岸。在仰面的刹那间,将右手用力一扬,使平日许多小小的心愿在卵石的落地之时成为现实。
掷石吧?在我幼小的眸子里。
此岸与彼岸的距离很近。
3
盛夏,心事放入水里。
在碧绿的水面,我常常涉水在浅浅的地方寻觅鱼虾和螃蟹,暇余时分还把掌中的一只只纸船和一个个期望沿着溪水放逐,让熠熠的阳光将我航行的船帆照得通红。
童年,天空如水,心事如水。
1998.3
(选自散文诗集《檐下疏影》/伍荣祥 著/中国作家文丛/作家出版社/2005年5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