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外诗草三十二首

给 Z

我把我这颗微小的灼热的心藏在你常飞过的路旁草丛中
假如有一天当你低头飞过而发现了它
你可大胆地将它掬起贴在你的怀里
也许它与你那颗我不易窥见的心一样会发出共鸣的声音

呵，你听着了吗？它在给你发出轻轻的信息——
别再在你铅色的沉重的云朵间久久地盘旋
别再在你没有遮蔽的常常遭受暴风雨袭击的巢穴中苦苦地叹息
你勇敢地振翅吧！将你迷惘的眼眸睁大
向藏着我这颗赤诚的心的路旁草丛中飞去——
那时我们把幽叹掷向天边
把你不曾燃过的火苗重新燃起……

1982.7.29

            
蜡笔又找回了

那年
我的一盒崭新的蜡笔失落了
仿佛也失落了笑声
我没有哭，却沉郁了许久
后来又找回了
又找回了失落的笑声
以后我用它画了许多许多的画
有春天的绿叶、天空
有秋天的田野、苹果……

 1982.10.11


别

象一张纱巾抖落
随风儿飘飞，没有一丝儿回响

往日轻柔的雾幔还萦绕着我
含笑的花蕾，娇羞的朝露……

看，朝北去的紫燕悄然飞来
傍徨中，路边的枯草又萌发新芽

无边的梦幻终于随溪流而去
苦痛的心儿刹间又回到了童年……

 1983.6


星

把闪耀的星儿托出
黄昏里来,黎明里去
该留下的终没有留下
留下了，一缕浅浅的微笑
一团临近而遥远的梦……

1983.12.1


无题一

那一片枫叶
飘呵,摇呵
在秋的树梢上

好一团鲜红
耸动着,有几分朦胧
那是海上的一盏灯么？

 1986.5


无题二

落不停的秋雨
一滴，两滴……
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清清的月色，淡淡的往事
春梦掉进秋月里

 1986.6


醒

似乎双腿伸长了
心儿随高速汽车在飞驰

沉重的头颅悔恨而低下
泪珠，浸透背后的足迹

用伸长了的双腿奔跑起来
胸中在升一面鲜红的旗……

1983.6.9


起跑的零

用孩提时的风筝线
拴住额上皱纹泛起的秋风

找寻白纸再折叠几只帆船
放学后，同妹妹再跳几次绳

让风筝线与皱纹扭一个结吧?
作一个驿站，作一个重新起跑的零

1983.6.9


悲哀的心绪

一潭黝黑的死水，石儿也荡不起涟漪
那样寂寞,那样哀怜，宛若一颗失落的果子……

风儿也不来亲吻，星星也悄然离去——
那儿是我的家？在遥远，在梦里……

在梦里欢歌，在梦中低徊——
那是一颗失落的果子
那是一粒干渴的种子……

1985.3.27


题晨雾里的太阳

宛若一粒雨中的红豆
颓丧的脸，殷红的泪
当你从黎明里苏醒的时候
你却在晨雾中蠕动

何时抹去漆黑的悲哀？
何时甩掉忧郁的恶梦？
你将双手高擎这圆圆的理想
盼望啊，在蠕动中将生活染红！

1985.5.13


赠

没有忘记
孤寂中飘来的足音
没有忘记
忧郁里赠予的调皮
昨天茫茫的路儿——
呈现了一缕新绿

轻风，细雨
山林，小溪
再见了，轻轻地
愿往日的天空更蓝
愿鸟儿如雄鹰样飞曳、搏击……

1986.1.15


题摄影《远去的帆》赠友

黄昏将至
你离去了，悄悄地
朦朦的海上泛起涟漪……

自信的船帆升起
岸边却拍着愁绪
远去了，赠一个蹒跚的影子

莫忘记礁石旁的沉思
莫忘记沙滩上的絮语
珍重吧，载满昔日的祝福、希冀……

 1986.1.23


题《集邮册》赠友

将失落的星儿拾起
点缀寂寞的生活
点缀一颗进取的心……

采集吧，寻觅吧
默默地，不懈地
悄悄，轻轻……

 1986.1.28


当潮退却的时候

绿，春日时上涨的潮
退却了，被枯黄的秋风浸染
满地的梦，如月、如星
闪烁中道一声幽怨，一腔冰冷

退却了，让往日的希冀在冬日里凝固
静静地期待着，包裹那枯黄的梦
该抱怨谁呢？让冰冷包裹那枯黄的梦
期待着，静静地，当潮退却的时候……

1986.6.4


去呼吸爱的风

呼吸爱的风溜到闹市去剧院去舞场去
静寂的书房枯燥的冥想别人的诋毁要窒息你

风吹着神经吹着血液吹着往事吹着未来
腼腆的风衿持的风妖艳的风
腼腆的风衿持的风妖艳的风
风吹着神经吹着血液吹着往事吹着未来

静寂的书房枯燥的冥想别人的诋毁要窒息你
呼吸爱的风溜到闹市去剧院去舞场去

1986.11.26


我愿……

我愿是泓清泉
永在沙漠淌流

我愿是张手帕
擦亮迷路者的眼眸

我愿是把钥匙
开启眉间的忧愁

我愿只飞鸽
为相思的人儿奔走

我愿是枝茉莉
插在新居的窗口

我愿是把雨伞
成为远行人的朋友

我愿是条船儿
永在水上遨游

啊，我愿是副金嗓
——让歌儿永远清悠

1982.9.14


竹海炊烟

朝竹波尖上升腾，搏击
吸吮林间的芳菲
咀嚼农家的甜蜜

任风儿飘飞，驶到天边去
洗净往日悲哀的记忆
让纤细的身影哟融进天宇

一根船上的桅杆
一句海上的旗语

1983.6.1


竹海阳光

只要你来到这里
你那炽热的光波就要经过筛选，过滤
仅管你是一个骁勇的猛士
在这里你也该生几分柔情

让多余的热能撒发开吧
诚恳地接受这绿波的洗礼……
 
1983.6.1


沉吟语

1
浑浊的河水呀！
喝了你
我心中的水顿刻也似乎浑浊了

2
雾哟
多少次想撕碎你
但我不敢——
我怕，将你撕碎的同时我要哭泣

 3
你整日叽叽地叹息
小鸟啊——
在你的世界里
你想，谁悄悄地给你带来慰藉？

 4
美丽的晚霞啊
当你红着脸看我时
为何，为何你却早早地收敛呀！

5
月光哟
你是多么的柔
让我捧一缕抹在我爱人的脸上吧！

1982.7.1


你来了……

你来了,蹒跚地
来了，你带着作日的记忆来了
你轻轻，你疑惑地把我沉郁的门叩开了

你来了，你用炽热点燃了我的漆黑
来了，你为我掌灯，你催我升帆
哦！夜，你看——我要扬起帆儿了

你来了，风还会刮起吗？我怕
刮风我怕灯儿熄灭，熄灭的我又是一片漆黑了
我怕，来，你拉着我的手，别让灯儿熄灭了

你来了，我平静的海翻起波涛了
来了，你是我的灯塔，你是星夜的天空么？
啊！你别离我，我要沿着你的闪烁鼓帆了……

1987.11.16


冬

双手托不起一个六月了
夜，在梦里燃堆篝火
噙着泪，相信新春会在地底萌芽

 1988.5.22


如今这一代……
 
叼一支烟吐一个圆圈喝一杯酒伸一伸舌头
玩扑克去罚跪惩站跳舞划拳哈哈来一个通宵
懂“文”的聚在一起吹马克思吹弗洛伊德
吹吧吹最新的小道消息官方消息……

累了吗溜车去敞开衣服逛大街逛公园逛剧院
去逛时装店去图书馆啃政治学经济学
去啃哲学社会学啃心理学美学文学啃古今中外
啃吧啃烂几本孔子庄子啃西方的十九世纪二十世      纪……

姑娘们来了耸动着胸脯笑盈盈地来了
“牛仔裤太紧了”“高跟鞋把我摔了一跤”“嘻”……
她们谈捧针线羊毛衫谈项链胸花谈乳罩的弹性
谈耳环口红谈如何画眉也谈小伙子的调皮
看《青年心理学》看《性知识》看《爱的艺术》
她们抱怨环境抱怨父母抱怨过去
她们流着泪想当工程师改革家想当演员作家诗人
她们蔑视权力崇拜名人她们想飞起来……

如今这一代小伙子姑娘们生活态度变了思维方式变了
变了一切旧意识旧观念都在他们的身上变了
他们要拖着时间跑社会跑父母跑
你要说“骄傲”也好“颓废”也好“幼稚”也好
他们不屑一顾快乐地理智地唱着跑着跳着……

 1987.3.12


升 腾

跑道上一个勇敢的兵
太阳熄了，有夜
雨来，既使船要沉没
那混沌的海也有一缕永恒

1988.12.28


移 位

呢喃踏入呻呤
黄昏的篝火不在六月里燃烧
怯懦鞭笞不出一个璀璨来
往日的风在路上匍匐

1988.12.28


失 重

欢愉辞别了天空
帷幔下坠，太阳不醒
气流自海岸涌来
亘古的思想，载去了半个年龄

1988.12.28


暂 别

该是小憩的时候了
于是我们微笑
于是我们驶进驿站
轻轻地我又紧紧地
我握着你的手
握一轮梦里的璀璨

是该招手了
人在怔怔中将你目送

1989.8.24


聊 天

道不完无名的故事
扯谎跑掉了
每次就这样汩汩的流

有时我想给困惑筑一道长堤
让语言躲在停顿的背后
然而你常用笑声引诱我
所以在你面前我什么也不敢省略

1989.8.24


相 片

真想跪拜在你的对面
要说什么你就说吧

好清澈的一湾湖泊啊
你用你的静注视着我
使我常常约你走进我的日记
遐想着听你吟诵我的每段文字

1989.8.24


白 鸽

经常我将你往日的信翻出来
重谈你的蓝天重读你的深情

天空不写地平线
愿每一个音符天天飞进我的影子
哎，好扑腾的一群白鸽哟

1989.8.24


色彩构成

在一个平静的方框内
你用善良画一条轮廓
并且用温柔放进去
然后有了篝火
然后有了白帆

当海的颜色飞溅的时候
我常常联想
蓝色是你推开的窗户
桔色是你童年的那支红蜡烛
于是我又想起母亲

 1989.8.24


泥 土

泥土，万物之母
一抔泥土一树庄稼
挖一个坑，就有一株禾苗生长
  
小鸟终日憩息在泥土的肩上
如今，在地核的深处
有一副憔悴的双眼目视天空
夏季，洪水滔滔奔来
遍地的建筑物横在头顶
此刻，有一种阴郁之水渗入泥沟
    
春天到了，庄稼需要生长
泥土与阳光同样重要
撒一抔一万年
捧一抔也是一万年
    
 1994.3.6

    
风 竹

哗哗地吹，哗哗地摇
弹指挥间，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碧水哟，这里还是不是我的故乡？

1994.8.8

　　注：以上诗作，为本人2001年3月自制诗集《躁动的帆》内的散稿（该书复印20本，共收120首诗，其多数作品先后编入公开出版诗集《院中看云》和分行诗与散文诗合集《伍荣祥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