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八首）

夜话

但，还是要把月亮请上桌
如同把酒歌请到酡红的乡思
这时的我们刚好走过收成颇丰的诗行
那些嗅着乡音落座的星星
本身就是诗句

此刻，庭院里熟透的生命
向灯火奔来，把最贵重的相逢
沉浸在一声亲近一声的蛙鸣
而多年不见的萤火虫
把想说的话静静地亮在我们眼中

举起酒杯，举起诗歌之上的月光
和采风的手笔写红的乡思
我在想，今晚如果有月魂能把
有骨头的诗句种在梦里
那可真是锦上添花了


这条路依旧在收藏脚印

我和你手持秋阳的请柬
走入天地间的金色
走入讲述生命的故事
走入那个名叫耕耘的匠师
新辟出来的一片泥土
我和你绕过错乱音符出没的地界
在一匹老马歇脚喝水的地方
聆听芦花笑应日出日落的情话
我和你，再往前走走
直至看到招手的炊烟将
葵盘的青春画在天上
这应该都是我们想见的物事
应该是我们想听的
黄昏嚼碎的遁词，金声朗诵的慷慨
或许，走出甘苦的心得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们走出很远时回头
这条路依旧在收拢脚印


意象里长满长相思的赠言

走出西戈壁
就见到了年久的渠水 
带着体温的词
迫不及待地蹦出来，一路追忆
特别能吃苦的年华
筑坝开渠，引导环山嬉戏的水
出山，不再回来
一个中音的水声拔高了
麦浪草海
一滴内心清亮的水声陶醉了
羊唇牛嘴
这么些年，我一直在与渠水的愿景同行
如今，它宠辱不惊的奔头
一次又一次为我储水的眼帘
确切地输入渠水的远方
葳蕤的意象里长满长相思的赠言


白纸贴

这是让白纸心生敬意的文字
为我付出半生而不染锈迹的文字
斥退了浑噩的风沙
消去了处女地的老年斑
经风历雨的文字
把秋天的良心译成金黄
五谷丰登的表现
在我的头脑盘桓了很久
还有只争朝夕的鸡鸣
和沧桑巨变并辔而行的马蹄
同样，我会继续在白纸上
为雷霆，眼泪，荣誉劳作的文字
输入清音无悔的心跳
会把自认为最年轻的星宿
献给心仪的文字争分夺秒地燃烧


耳福

黎明，毗邻村庄的耳朵
听到了雄鸡向太阳问安的声音
我心房里的金沟河
呼应着她们

当声音落在土地，秋天的土地
在异乡，我必须用故乡人的眼睛
把声音捡拾起来
必须向当下的时辰讲述她们
赠我终生受益的耳福

虽然，身体没有升高水位
但，深居泥土的河水
洗尽铅华，看透枯荣，宠辱不惊
不正是雄鸡期待的结果吗？


每每想到它

正因为不知道它现在怎样
所以，想念不由得重了许多
如果春山说它瘦了
如果秋水说它胖了
我都相信，就像当年我信
一盏油灯燃烧的疲惫
一身剑气的松雪温热的冷苦的时间
还把自己的语重心长
译成了耐心的爱
并在鸽哨悠着天路的抒情中
让寂寞嗅到了成片成片的天香

这是，一个天高地阔的国度
一个胸口荡漾蒸汽的世间
每每想到它
是一件多么值得敬畏的事情


在这里

在这里，道路是前程的指南
怀春的仙草，降生的甘霖
把营养不良的羊群领进
上膘的时间
纠纠老树，谦谦新苗
站在水中送走沙漠里的波涛
听一听走马的情歌该是多么幸福

在这里，一个淡的亲切的花眼
装笔的足音，装温暖的名字，装泉水的初吻
甚至，在花期录制的真相里
一位“土著诗人”的龟兹
在朗朗上口的诗句里美着，飘着

在这里，绵远而浩瀚的背景中
火车的出场让春花，秋果
都笑着眼，翘着唇，竖起耳朵
倾听沙漠
正在脱胎换骨的笑声
也让承载了我的悲欢的岁月
久久不能平静


秋

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寒露说起了秋凉。你却像
张翅的音符打开自己的时间
不生离愁的夕阳
专注你披着早霜的弯曲
要说的话还没说
就被喜看秋月的窗口叼走了
值得欣慰的是
秋日酝酿的情愫一直缠绵着
蛙鸣发甜的味道
在你接过深秋伸出的双手时
家门替你留好了
“已经爱过了”的乡音
哦，放心吧，秋景在你的耳边
告慰正在谢幕的落叶
——精湛的金声留作了沙壤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