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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吹过塔克拉玛干(组诗)

2022-06-29 作者:犁痕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犁痕,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副主席。诗文作品散见《中国作家》《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文艺报》等报刊,出版诗集、诗论集《石油的光芒》《城市的困惑》等六部。
沙漠公路
 
以552千米的铺展和绵延
穿越沙海。汗水、胆识和气魄拉近了
塔克拉玛干北岸和南岸的距离
从此,寂静深处不再有黑暗
 
阳光强烈地照耀。干旱
也无法阻挡道路两边的生长
梭梭和芦苇,在苦咸水
一点一滴的哺育和滋润中
茂密着枝条。夏天郁绿茂盛
一条翡翠腰带围系着
沙漠,这身前朝遗落的硕大黄袍
水井房镶嵌成一块块蓝宝石
 
村庄,也像种子一样
沿着道路繁衍。不毛之地
隐匿了死亡的魔影
熟睡的夜晚,可以听到
梦中的呢喃和爱的呻吟
 
黄尘古道悄悄地逃遁
遥远,已经消失了
只有月亮还在千古映照
 
肖塘道班
 
在无边的空旷之上  匆匆地
经过你  就像经过一桩往事
短暂而且模糊  很快
就在尘烟中远去
 
有多少旅行者  一次次
在阳光和干渴的笼罩里  匆忙经过
甚至不知道  这些房屋的真正意义
就像不知道眼前飞过的
一只野鸟的名字  就像风
人们并不关心它的疼痛
 
肖塘道班  你是黑暗中的灯盏吗
照耀着大漠里漫长的道路
什么才是你无期的悲欢和苦闷
斑驳的墙壁记录着日子的存在
季节镌刻上苍茫的额头
 
树影在风波中摇曳  我来了
在大漠的边缘和你擦肩而过
我走以后的许多年  你还会依旧
在沙漠公路的0公里处守候吗
 
远远地眺望库鲁克塔格山
 
阻挡着从西北吹来的风沙
坚硬臂弯,挽起一城恬静的梦
孔雀河缓缓流过,沿路洒下
博斯腾的绿色。星辰
 
已经淡忘消逝在远方的忧伤
夜色,匆忙中我只看见斑斓的夜色
在天山脚下,释放着巴音郭楞的光芒
 
成长需要付出。有一群人
在很久以前来到这里,在戈壁和荒漠里
种植理想。洒下血汗的往事
绽开成花朵,一瓣瓣流淌
那是一群寻找和开发石油的人
他们情怀辽阔,从创业开始
 
用歌声为今天奠基,库尔勒
一天天长高。夜色苍茫中
用持久的坚守浇灌未来和梦想
远远眺望库鲁克塔格山
连绵的黑影,默默地鉴证
人间的冷暖在爱中蔓延
 
胡杨林
 
在塔里木河岸边  秋风渐起 
吹动思绪  时光向前推移
越过九千年的刻度 
那时  四千里的胡杨把大漠染绿
青翠的鸟鸣宣示着繁华
 
季节的主人已经逝去  枯萎的
河水  时而会心绪不宁
现在我看见  倒伏的朽木
不死的魂灵在风中挥动着叶片
 
遥远的烽烟  四散的杀声
就连马队的印迹都被风沙抚平
在西域  古代征杀的号角和锈蚀的战刀
一起湮没在时间深处
 
抚摸黑暗的朽痕
不知道有些胡杨是否
毁于战火  在久远的背景中
万物终将归于寂静
喧嚣也会变得贫瘠
 
狭小的叶片正在黄化
我知道  秋天已经深了
胡杨和人类一样  正在
经历祛陈焕新的蜕变
 
且末县城
 
昨天,风沙弥漫了天空
越野车长途跋涉在沙漠公路上
看不见远处天地的分界线
只知道车队在一直向前
前途混沌一片,无法辨别方向
 
或者是太阳驱赶了沙尘
或者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今晨
天空清亮了许多。
早上八点半,安谧的小城
只有少数早起的人们在忙碌着
 
这是早春的小城,这是
远离中原大地的南疆小城
我们的井队,正在
城西的沙漠里日夜钻进
 
此刻,骆驼刺枝叶刚刚泛绿
不知道,夏季是否有许多游人
潮涌而来。据说这里的维族兄弟
用河南腔吆喝着兜售玉石
他们认为那是最纯正的普通话
 
牛肉面的香味,从一家面馆的门缝里
丝丝缕缕地飘到街上来
且末人民新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车尔臣河
 
水边的小城,被远处的黄沙
觊觎。河水静静地流过
古老的河床已经深埋在塔东沙漠的
胸口,河水只是静静地流过
一句话也不说
 
在河东岸,一大片沙拐枣
红柳,还有梭梭被种植
用来抵挡步步紧逼
近在咫尺的沙漠,河西岸
水边的小城默默矗立
 
世间有许多悖论和矛盾
比如生命和死亡,比如压迫和
反抗,比如人类的生存和沙漠的
存在,一切似乎都是合理的
 
年轻的父亲,开车带着两个
小女儿,他们走到防沙林的外面
去沙漠里玩耍,不知道
是小城的寂寞驱使,还是
沙漠具有神秘的吸引力
 
车尔臣河滋润着防沙林
也滋润着水边的小城
 
夜宿塔中
 
清冷的月亮,照耀夜空
大漠空旷神秘,而且
比寂静更为寂静
感觉已经远离尘世
 
不知道连绵的沙山是否在悄悄移动
不知道远处的梭梭丛里
是否有沙漠鼠活动
不知道,红柳又生长或枯萎了几棵
不知道黄毛兔是否已经安眠
今夜,在塔克拉玛干腹地
我似乎无梦
 
夜空中,有一颗星辰耀眼明亮。
在它下方,有一座石油城堡
塔中4联合站灯光闪烁
 
我听到,远古的石油在沙漠里
悄悄流动,低调而且坚定
我听到机器旋转的声音
在大漠的空寂中,演奏一种旋律
我听到,远处的采油树又茁壮成长
我听到绿化沙漠的流水
我听到,倒班公寓里
安睡着那些石油红的梦想
 
辗转间,我忽然想起石油工人的格言
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芦 
 
一株芦苇,硕大的根系
穿透厚厚沙层
扎根车尔臣河古老的河道
 
在镜头里,你顶天立地
这里只有你
坚守着蛮荒和苍凉
 
沙山起伏的背景
对弱小的生命,构成
饱含恐惧的威胁
 
许多年以后,是否还能看到你
这沙海里生命的尤物
你是希望的象征
 
或许像古老的恰勒玛且城一样
你成为黄沙的盛宴
尽管只瘦弱得如一根鱼骨
 
硅化木的困惑
 
很久以前的生命  褪尽绿色
淡定地站在戈壁荒滩
任岁月风吹雨打  一层层剥蚀
肌肤脱落  唯有骨骼坚强地站立
在荒漠深处  恪守孤寂
 
亿万年之前  你何等青壮
何等茂密  有谁知道你青春的梦想
怎样绚丽多彩  有谁知道为了坚守大漠
你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与抗争
一次次风沙的袭击
击落了满身绿色铠甲
消磨了青春年华
 
谁能从周身的皱纹读出你
内心的苦痛  读出你枯僵的感受
时光固化了你的骨骼
固化了你永远站立的精神
许多年以后  你仍然没有被遗忘
收藏者十分敬仰地抬高了你的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