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新纪元小区记（组诗）

出新纪元小区记

有人颠着大肚子出去
几天后，抱着一个娃回来了

有人被接亲的队伍接走
此后，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人拎着拉杆箱，出门拐向右边火车站
好几年都没回来

有人被救护车抬走
一个月后回来了，迈着缓缓的步子

还有人，听说是个写小说的
在这铁路边小区住了很久
那天半夜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听说他回了他自己的故乡


笋园

笋园是双峰小学的一部分
能仁寺在东边，与笋园一墙之隔
和尚们在里面打坐、行走
他们行走时僧袍飘逸，步履均匀
而笋园的孩子们就不一样了
下课铃一响，呼啦啦如鸡仔出笼般
一只只从教室里跑出来
有的直接跑到操场
有的跑到厕所撤泡尿再跑到操场
这些小不点一个个叽叽喳喳
操场上一下子热闹非凡
不知不觉上课的铃声又响了
小鸡仔们不一会儿
席卷而去。操场上重新空空如也
只剩一阵春风吹过
墙角的竹子轻弯了一下腰肢
隔墙的和尚没看到这些，也没听到什么
默默在心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白云

白云真白，一堆堆在蓝天上
俯瞰这人间春色

梨花也很白，树上的也好
漂在树底下小溪里的也好
白的像你儿时的脸庞  娇小 明亮

还有一朵落在你头发上，细细一看
你乌黑的头发里居然也有了白头发

你在水边浆洗，这明亮的春水
像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流向远处的鄱阳湖


桃花源记

小区在改造，挖掘机“突突”不停
儿子在背《桃花源记》，总是卡住
几次把书摔在地板上
唉，这叛逆期的孩子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妈妈也在发火，妈妈刚生完二胎
躺在床上不停地指挥
油盐酱醋，个个不在其位
“儿子你不管
要你这个当爸的有什么用”

我不停地低三下四，低三下四
哄完夫人哄孩子
怀里抱着出世不久的闺女
她可什么都不管，嘴角微微翘起
仿佛在笑
仿佛在向这美好的人间致意


行驶在田间小路上的自行车

晚禾在晚风中摇晃
他骑着一辆自行车
行驶在晚禾与晚禾之间的小路上
他可能心情愉悦
像晚禾一样，在自行车上摇晃
他有没有哼些小调，现在记不清了
在晚风中，他修过一次掉下的链子
还扛着车过了一道水沟
然后又迈腿骑上继续摇晃
他要去哪儿，我真不知道
小路在大片大片的稻田中，望不到头
他骑远了，夜色也更加浓重了
他消失在晚风中，晚禾中
消失在那浓浓的夜色中


小暑

母亲坐在厨房的小凳上
耐心地剥着毛豆
南风越过窗台
吹起她的头发
呵，外面白了一部分
里面却是全白了

儿子“咣”地一声跑过来
摸一把额头的汗
“奶奶，我要吃冰棒”
母亲放下毛豆，笑眯眯地
递给儿子一个钢镚

儿子推门出去的刹那
我看见了门东边的那竖对联
“向阳门第春常在”
我还看见，儿子的个头
悄悄窜过了对联上的“春”字


暮色

雨下个不停，下个不停
风也呼呼地，吹个不停
天色暗淡，宋嬷嬷的脸色
也很暗淡
门前的桃花、山里的杏花
都经不起这风吹雨打
全部落下
这是宋嬷嬷数过的第81个春天了
那些蜂肥蝶壮的春天
人面桃花的春天
都如汛期的潮水般，层层退去了
而她，始终与这灰黑的瓦屋不离不弃
这灰黑的瓦屋与起伏的山峦不离不弃
这起伏的山峦，在江南的暮色中
与这绵绵春雨，融为一体


北斗星

夏风吹一次
青草弯腰一次

远处
传来阵阵挖掘机的突突声
和一两嗓公鸡的鸣叫声

老太太
在自家的院子里
打盹儿

孩子，在假后的操场上
打蓝球
他投了一次
又一次

天色慢慢黑了
一些声音没有了
一些声音变小了
老太太回屋睡觉了

而孩子还在操场上
他抱着篮球，抬起头
看见了天上的北斗星
像七个兄弟
被绑在
夏夜的天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