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一头老牛（组诗）

深夜写诗

深夜，写完一首诗
我会停下来，泡一杯茶
喝几口，仍不尽兴
看见旁边放着一袋芝麻糖
吃了几块
感觉浑身一热
仿佛刚才写诗消耗的能量
得到了补充
我预感，我的下一首诗
将有一个甜甜的开头
2024-11-15


地摊上买菜

我爱到菜市外地摊上买菜
图它们新鲜
并不专挑嫩绿的、光洁的
要稍老的，这样的蔬菜更有筋骨
也不问打没打农药
而是找有虫眼的
回家择菜洗菜时
倘若发现一只青虫
我会狂喜，仿佛那只青虫
是蔬菜优质的标签
也是蔬菜随身携带的绿色生态证书
2024-11-15


我的心化为一条鲤鱼

脊椎直立着
撑起肋骨的栅栏
围着我的心
我的心是园中，唯一的草莓

你的羊跨步进去
园子没有给羊留门
你的鸟飞不过去
园子没有为鸟预设天窗
你的手伸不过去
栅栏上我的皮肉密密实实

在园外徘徊
用你的脚步，敲打我的晨昏
让你的爱如龙门
我的心化为一条鲤鱼
跳出栅栏
2024-11-15


她还在守节

月亮是嫦娥的娘家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月宫
等后羿原谅她
并接她回地球婆家

她还在守节
可后羿早已续娶
儿孙满堂
那个曾经居住的部落
已变成一座城市，无比繁荣
2-24-11-15


请原谅一头老牛

我说，大地啊
请原谅一头老牛，它的笨重
吃草时，太专注，踩疼了你
耕地时，用力过猛，踩疼了你
黄昏晚归时，心急，又踩疼了你
但它不是故意的
它踩在你身上的蹄印
你仔细看看
每一枚，都有一颗爱心
中间嵌着一条裂缝
是老牛留给你深深的歉意
2024-11-16


它们都是你灵魂的朋友

慢些，再慢些
让身体与灵魂同行
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脚步一日千里
身体跑快了
灵魂很容易掉队
一场不带灵魂的旅游
走到哪都是行尸走肉

慢些，多看看路边嶙峋的古树
崖畔满脸褶皱的苔藓
岸芷里单腿独立的白鹤
泥地上艰难蠕动的小爬虫
要善待它们
它们都是你灵魂的朋友
2024-11-17


路灯，与黑夜厮拼

黑夜降临，压在路灯身上
路灯眼冒金光，面色苍白
竭力用头顶住黑夜的咽喉
手拽着黑夜的头发
撕扯
通宵达旦

路灯，与黑夜厮拼
多少行人，视而不见
更没有人发自内心的感激
2024-11-18


冷功勋

一场打了几千年的战争
没有硝烟，也看不见凶恶的敌人
以故乡的田野为阵地，村庄为掩体
破旧的老屋为碉堡
以刀锄犁耙，以及少量机械为武器
与稻麦稷黍菽为战友
日夜周旋，儿女们该转移的都转移了
该撤退的都撤退了
留下他们，老弱病残的队伍坚守阵地
他们一个个倒下了
眼看着，已所剩无几
他们，是我的父老乡亲
他们是土地的勇士，庄稼的英雄
我想以共和国农业的名义
授予他们一等烈士功勋
2024-11-20


火

生死阴阳之间
火是温暖的梯子，是明亮的桥
是恪尽职守的邮局，是实时到账的银行
我的问候，通过它爬进天国
我的祈愿，通过它深入到地府
我写下的每一行字
通过它的信差送到亲人手里
我捎去的每一笔纸钱、冥钞、金条、元宝
都是通过它的窗口，打进父母的账户
2024-11-21


我不断打扰水的安宁

也许是试探
我投给它一茎草，一片叶
它微微漾动，投给它一只小甲虫
它持续不断漾动，投给它一坨泥土
它胸口，有许多小圈圈
用力扔给它一块薄薄的瓦片
瓦片踩着它，跳跃到对岸
它脸上皱纹打架，好像并不满足

终于，我胆子大起来
决定把自己投进去
扑通——，它呐喊一声
心里剧烈震荡
当我露头，脸上绽放着我们共同的笑容
2024-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