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柴桑和陶渊明来一场相遇(组诗)
2025-12-08 12:10:43 作者:吴婷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11月24日,中国·柴桑第二届“陶渊明诗歌奖”在江西九江柴桑区揭晓。诗人吴婷以其组诗《来柴桑和陶渊明来一场相遇》获“陶渊明诗歌奖·本土诗人奖”。

吴婷:九江市人,有诗歌、散文在报刊上发表。
来柴桑和陶渊明来一场相遇
带月荷锄归
以一道月夜下单薄的身影
书写了一幅晴耕雨读的画面
松菊 孤云 荒畴 素琴 空壶
他将醉意描述成了一场旷古的行为艺术
自此便被永恒铭刻在这片叫柴桑的土壤上
如果印绶是为了困住良知
那官场无非是又一重樊笼
县令在五斗米深处醒来
然后起身朝田园走去
庙堂怎比秋菊自在
隐逸者,惯用月光
在泛黄诗卷上提笔落墨:复得返自然
而桃源是闭合,微光,倒生的绿意
这是来自东晋的一声长啸
用山涧的雾气
屏蔽了尘世的喧嚣
于桑麻尽处
落英回旋的五柳树下
澄明如谜般
飘落在南山的一畦菜垄间
筚路蓝缕掩盖不了一颗古典浪漫的心
挥汗之余
雏菊是心头的猛虎
南山是内心调停的起伏
而白云,是用来放牧的
来东篱下一起把酒言欢吧
趁黄酒正温
与一把锄头成为千年挚友
让锄头的一次次落地
成为对大地一场酣畅淋漓的涂鸦
桃花源
自带小巧之姿
成为与赳赳大秦相对应的名词
踞在一场千年跷跷板的两端
寻得桃源好避秦
自诗人赐予这名姓
便承载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去处
不争,不急,不怨,不念
竹篱疏疏 茅檐低矮
溪上青青草
倚在贴着红对联的木门下
看燕子衔泥归来
那时谷帘泉的瀑布冲下山崖
好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告白
只有在山野里
才配得上它的痛快
那时康王谷里的小酒坊
正酿出立冬后的第一坛酒
就被密封进了深瓮
打上了一条时光封印
直到重新开启 那一天
整个山谷的风都为之摇晃
在那个遥远的山村一个畴昔之夜
朦胧的烛火里,影像清晰
阳光下 布衣躬耕
在道路的两侧种上桃花
在每一棵桃树的枝头
挂上同一个人的名字
然后等待春天
在灼灼的季节里
不必有时间
时间已如落叶般沉入潭底
这里的每一天都是春天
每一个被点亮的眼神都是新开的花蕊
暮色中归来的人
是清晨时分离去的同一个人
鹤问湖
一片湖的内容
仅有草滩,湖面,甚至岸边的树木,湖中的亭阁
甚至其他,是不够的
还需要有至少一只鹤的落脚
才能唤醒整个湖域的灵动
起初,猜是因了哪只起了闲心的鹤的降落
造访了这片湖域
就像晨曦点燃了白昼
星辰缀饰了夜幕
所有恰如其当的涉足
其时,是上天一开始就设定好了的
最善意的安排
犹如眉心的一粒朱砂痣
一点上去,整个面目便眉清面秀起来
见月如晤
这一天,走尽了世间的路
最后抵达月亮的高处
仿佛这样就可以离月亮更近
让圆满变得触手可及
松林,清泉都是月亮的至亲密友
它们相互交织
成就了月下林间的画面
而我,在这松间石林盘脚坐着
生生把自己坐成了一块黑暗的石头
路过的人像路过石块一样
路过我
明月高悬
山间的月亮,亮,而清冷
清澈如水
这是一面由人间的相思铸造的铜镜
它用刹时的皎洁照出了尘世的破碎
它,清寒冷冽
兀自地悬挂在天际
透过松林,把婆娑洒在我的肩上
仿佛知道我只需要沉默
更沉默一些
以沉默来应对阴晴圆缺
此刻的圆和此后的缺
皆不是现在需要在意的话题
许多辗转的人世 早已被月光洞悉
那些还不曾说出口的话
被简而又简为四个字
见月如晤
秋雨湖畔
尚是不见转迹的秋
一切还绿的像是正处春分
一点也不像是寒露降临
盎然的像是丝毫未被秋侵蚀半分
走在这样的湖边
望着一眼秋水
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走进了秋天
在一个季节相遇
无论是寒凉还是温熙的
山林奔赴了归处
有的人却慌乱了阵脚
留恋于那曾经的兰舟催发
把自己像一片树叶般隐匿进山林
像风吹进山谷
落叶走进秋天
安然地接受命定的安排
这般青绿色的秋
平静的像是一个错觉
那瞬间的斑斓
似乎曾不曾有过
一切都在路上
那个从前站在悬崖边上的人
用尽一个晚上的黑暗与过去告别
在人世的纷扰中郁郁而归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就像是一个季节
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嬗变
从此不近深渊
归途
那时暮色笼罩了四野
群鸟飞向丛林
尘世的声息转向式微
一切都以不留恋的方式在行进中
火烧云正燃烧着一场追逐
以天际的巡游来搜寻迟来的晚风
然后,落日就一点一点泯入云层
直至落日,倏忽不见
走在归途的人
正目睹着道路擅自变得宽阔
她即使知道前路无人等候
也会毅然决然,欣喜地往前走去
每一个步伐里都透着欢快
向前走
不停留于每一个不足为人道的啃噬
如同一首乐曲,遭遇了某次断弦
偶尔的呕哑
并不改变其乐曲的整体流向
道路那么长
如果不能将无暇顾及的凌乱置之脑后
怎么能抬头看见一路的霞光
还是做一个不长记忆性的人吧
守住这倔强
将天真与无忧随身携带
粗粗地过完这艰难的一生
留声机
一个神秘的黑匣子
盛下了上个世纪的乱世繁华
十里洋场的旧时光
囊括了酥松的腰肢,
迷离的眼波
笑语盈盈和颦笑晏晏
一张黑胶唱片
隐藏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从此,故事便封印了起来
流淌的靡靡之音
此刻伪装成了现在的过去
云裳霓虹
多少往事飘散
只是借助对声音的虚构
就完成了一次记忆的嬗变
唱针搭上循道
一个人的声音跋涉过千山万水
跑进了唱机
好像多年的漂泊突然间找到了依靠
印章
一枚冰凉的唇印
以篆刻之名
赐予某篇书法作品以注脚
或刀劈钢凿
或细若游丝
沾上泥印下去
便成了烙,
再不可更改
前朝的宋徽宗
在天青色等烟雨里
鉴识押署,在一些自以为得意的作品上
志得意满地盖上印章
以为这就标记了所属权
但那颗纯粹文艺的心
怎么知道一枚印章的宿命
只是纸上谈兵
怎么知道玉玺太重
驼不起他的家国爱恨
所有精致的东西都携带着脆弱
落款最终成了一些想当然
譬如流水,譬如江山
美好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失
志得意满地盖上印章
以为这就标记了所属权
但那颗纯粹文艺的心
怎么知道一枚印章的宿命
只是纸上谈兵
怎么知道玉玺太重
驼不起他的家国爱恨
所有精致的东西都携带着脆弱
落款最终成了一些想当然
譬如流水,譬如江山
美好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流失
区区一个瘦金体未免显得文弱
连石头也开始从坚硬变得柔软
石头开始学会了唱歌
石头又学会了说话
石头容纳了所有
像背负了罪名的囚犯
外表冷漠
内心怀揣隐秘的炽热
用人为的赐予
缄默地表达了心里的火
云烟
湖心亭从来就是一座漂泊的亭子
在云烟中漂泊
在倒影中漂泊
在一些或深或浅的梦境里漂泊
在一些长夜漫滤的失眠辗转反侧里漂泊
一直飘忽无影,行踪不定
如一场戏的过门
从来就没有切入到正题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有谁穷尽一生去捕捉幻影
谁就会被它俘获
走在时间的无涯里
轻声地倾诉
他日垂垂老已,我还在这里
水边树
起初,她不知道她要走向的是一棵果树
那是一棵被人因采摘而显得过于摧残的桑葚树
她只是被这浓密的春意包围着
被这密不透风的绿挟裹着
无处可逃
她只能走向水边
却不意发现了这一棵折枝断丫的树
已经被折的不成样子
她并没有懊恼
她不是第一个发现这棵树的人
相反,这残存的果实
一些细小的,瘦弱的,还未成熟的
如残羹剩饭一样的果实
微微颤颤挂在枝头
有种劫后余生的遗漏
依然让她欢喜
这绝境中的欣喜
这不抱想望的馈赠
都令她眼前一亮
多少次的风尘仆仆
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岁月的仰仗
她要的不多
树留给她的似乎又刚刚好
尽管她走过之后,还有他人涉足
但这都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那一刻她和树
是瞬间的遇见
是在这一片蔚蓝的天空底下
唯一奔赴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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