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无痕（组诗）

大雪无痕

是窗外几片赭红的爬山虎叶
是石榴树梢黑黢黢的果实 已经风干
是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芦苇花
是霜打后颜色发黑的红薯秧
是晒在黄土地上白花花的红薯干
是雾蒙蒙的远山 寒林 烟村 
是地头一株仍在盛开的野菊花
是村中一棵老远就能望得见的红叶树
是岭上塬下曲曲弯弯的乡路
是倒影着萧萧白杨的河水 
耳畔传来苇莺的叫声

是脸上敷粉很厚的女人
一说话在掉粉儿 是身体中的裂缝 
紧闭的北窗 依然有寒气钻进来 
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缱绻的兰花香
是寒江独钓 踏雪寻梅 
是暗窗红火 为风雪所阻的袁中道
围炉观书 万竹中雪子敲戛 铮铮有声
是姚鼐登泰山记中的雪与人膝齐
雪从唐朝下到明清 在繁体竖排的线装书
和农历中纷纷扬扬 没有收割的玉米秸秆
还在庄稼地里站岗放哨 已经出苗的冬小麦和油菜 青青绿绿 生机无限


仲冬帖

红薯还没有刨
一群妇女 在地里割红薯秧
割下的红薯秧  一堆堆 堆在地里

一辆拖拉机 荡起黄色的烟尘
长在地里的玉米秸秆被粉碎还田

草莓采摘园的草莓 种在大棚里
已接近成熟 菇棚里的花菇
在一年最冷的时候爆花 品相也最好

路边晒着红薯秧 吸引了成群的椋鸟在觅食
有人经过 鸟群鸣叫着轰然飞去


大地上的事情

彭台河 黄溪河 已进入枯水期
雾蒙蒙的远山 似美人意态 难描难画 

田埂上 一朵金色的蒲公英 出来寻找太阳
远在唐代 李贺骑驴身背诗囊 
沐浴着晨曦 已走出家门

胡安·拉蒙·希梅内斯 是西班牙的李贺 
却比李更幸运 安达卢西亚田园哀歌的作者
他也有一头小毛驴 名字叫"普拉特罗"

佛佗有一千二百五十人常随众
刘禹锡虽身居陋室 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 
作为诗人的李贺是孤独的 
他的诗却永远流传人间


乡村的宁静

芫荽长出第三片叶时才带花边
长得才像芫荽叶 石香叶类似薄荷
白菜被红薯藤拦腰捆了两道 长在地里
菜地一角种着胡萝卜 
萝卜英子蓬松着茂密的绿色

一个农夫正在地里抱着水管浇水 
也不是因为干旱 是种下的豌豆
一直没发芽才浇水
旁边地里紫茎的菜苔开黄花 
油麦 小白菜和蒜苗 沐浴着阳光
一个小萝卜头 头顶绿叶 
拱出地皮 青翠可爱
 

瓜蒌与楝枣儿

灌木枝上 长着两个橘黄的野瓜蒌
一个被小鸟啄破 露出里面的瓜蒌籽
一个完好无损  似一颗大橙子

瓜蒌能治咳嗽 为了摘到它
我裤脚上沾满了鬼针草射出的箭

苦楝树 冬天落光了叶子 
只剩下一树金色的楝枣儿 
树上有个鸟巢 傍晚的太阳
在那里稍作停留 鸟巢 变成了黄金巢

记得小时候 老祖母用煮熟的楝枣肉
代替蛤蜊油 来滋润皲裂的双手

贫穷即是罪恶 国人当铭记 
追求富裕 文明 才是人间正道


山中吟

山中有一种清奇之气 
高大的麻栎林撑起的天空  
不同于钢筋混凝土的丛林所分割的方块 
人在山中即是仙 英雄不问出处 
富贵当思原由 甭管你从事何种职业 
学会暂时的放下 清空自已 
闲云野鹤般 返朴归真 回归自然
正所谓狂心顿歇 歇即菩提

老树枯藤 按自然的天性生长
山林之中的巨石 尽是原始的风貌
贯众  复叶耳蕨 凤尾草 寒尽不知年  
四季常青 刚拱出落叶腐殖土的天名精
长出绿色的叶片 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黄连木用红黄的暖色调描绘冬天
山涧边紫红的槲叶 其大如掌 饱经了风霜
宋代隐居于此的贺𤦹 曾挥笔写下家山记
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 家山 家乡的山 
在朝阳的山坡上 我曾带孩子们采夏枯草 
也曾在林深少人行处 挖到过野生的丹参

曾仕强曾说 山林 是自然元气之地
层层叠叠的落叶 归根复命
未参与补天的石头 亦不会生出无用之慨

草于2025.12.3一5日，6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