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尚有温暖之心（组诗）

 
高铁上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手机
巴掌大的一个世界
我多么希望他们的目光能够挪开
哪怕游离在我脸上
有一丝睥睨或轻屑
哪怕从少女胸前飘过
有一点淫邪和慌乱
或者在某妇人腰身一遍遍欣赏
最好是投到窗外
为城市、乡村、旷野摄影
让心里，多一大堆待冲洗的底片

 
选择
 
在林下相会，我们坐着
树木一棵棵站着，毕恭毕敬
在山坡上相会，我们偎依着
山峰和山峰隔离，苦苦地遥望
在溪流边相会，我们一言不发
水和水谈心，滔滔不绝
在篝火旁相会，我们异常冷静
枯枝们迫不及待，噼里啪啦地燃烧

 
11月6日，秋天的最后一天
 
就节气而言，11月6日
秋天的最后一天
阳光是端上来的一道菜
我要蘸着醋吃，蘸着芥末吃
蘸着糖吃，蘸着辣子吃
吃出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倘若还不够
再添几片落叶，咸鱼一样
下酒，多么可口

 
盛世，牛的宣言
 
过去，我累死累活一辈子
到投来，还是挨一刀
肉被分食
现在，我整天吃吃喝喝
也是挨一刀，还能卖个好价钱
都是一死
我大大地赚了

 
一分为二
 
那时，物质匮乏
但凡能吃的，米菜油肉
都可以闭着眼睛吃
那时，人很穷
单衣薄衫
你总是披星戴月，闯天下

 
大地尚有温暖之心
 
冬天一声令下，万物
各行其是，只有梧桐放下手掌
水皱了皱眉头
银杏略有一点紧张
太阳见了，笑得合不拢嘴
秋蝶单衣薄衫出行
荷叶垂头丧气
人们忙着晒衣、晒物、晒被
抢收阳光，立冬了
我还没有看见霜的影子
此刻，大地尚有温暖之心

 
恭喜你
 
倘若你能修炼成这样的境界
对什么都视而不见
都一言不发
都不动怒、不动心
只接受他人的朝拜
表情始终如一
天机不可泄露
 
那么，恭喜你
你就成了我们身边的菩萨

 
欢喜
 
一粒米，让一群蚂蚁欢喜
这如同多年前，在乡下
杀一头猪，让一个村的人欢喜
买一串冰糖葫芦
让左邻右舍的孩子欢喜
 
而今，很难找到一个事物
让大家共同欢喜了

 
睡成一“直”
 
我一个二十世纪出生的普通人
白天，站成一“直”
如草，如树，如路
晚上，我睡成一“直”
像一根棍子，戳在梦里
偶尔有点弯曲
那是梦中的压力所致

 
父母
 
他们年轻时，我把他们当父母
向他们要吃要喝要穿，贪得无厌
他们年老时，我把他们当孩子
千叮咛万嘱咐，深怕他们给我添乱
等他们不在了，我把他们当成神当成佛
逢年过节，给他们烧香、叩头
祈愿，保佑我一家心想事成，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