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组诗）

一. 云收雨脚

云收雨脚 地边沟里的水哗啦啦响着
天阴得能拧下水来 还好雨总算停了

一个白发的老农手持铁锹 在挖掘
以排出庄稼地里的积水

淡墨秋山 颇似米南宫笔下的真迹
连绵起伏 其上 云烟迷蒙
灰的是天 白色的是叆叇的云气

成群的麻雀在地沟边的灌木丛中飞起
又在不远处落下 野构树浓密的渊薮
是理想的藏身地  亦是它们的乐园


二. 薅花生

枯黄的玉米地的尽头 还是玉米地
是秋收烂尾的败笔 
拜纠缠不清的连阴雨所赐

在广袤的秋野上 人和乌鸦一样 
都是两条腿 都很渺小 乌鸦拍拍翅膀
能远走高飞 人却不能 只能老老实实
蹲在地里薅花生

土拨鼠一样 两个男人在地里薅花生
一个穿着花罩衣 面朝大地
一个水磨蓝的臀部 朝向天空

当折叠的人 直起腰身 看向同伴
他的目光显得既倔强又无奈


三. 正是橙黄橘绿时

春与秋其代序 雨车风马 迎来送往
有人门庭若市 有人门可罗雀
有人身居高位 早已萌生退意
有人踩着别人上位
有人在心中修篱种菊

人生 应该有一座果园 种上一片甘蔗 
于风霜渐浓时 让人能品尝到
深秋阳光多汁的甘甜 
人生只有想不到 没有做不到 
河南秋来已变成了烟雨蒙蒙的江南
橘生淮南 如今在淮河以北
有人已成功栽培引种 

眼前的果园里 橙黄橘绿
橘子树 拇指粗细 只有尺把高
上面结的黄橘 硕果累累缀满枝
果园的深处 有屋舍俨然 好巧不巧 
种着一片甘蔗林 甘蔗杆儿是紫的 
梢是青的 绿叶长长如飘带


四. 一只脚撑起的梦

一只脚支撑起睡眠 另一只脚轻轻收起 
把橘红色的喙 埋在雪白温暖的右翅下 
在晦暗的天气里 它梦见鸡冠花 有红 有黄 
开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 
木瓜树上的木瓜 飘着淡雅的香气
它梦见刨了一半的红薯地 
旷野废弃的小屋 和夏日的向日葵
一只白鹭在空中匀速滑行
几乎无人觉察 在青山绿水间 

它梦见了同类：成群的白鹅 
在积水的田里觅食
不远处是羊群 梦见成群的草蚊子
在空中飞舞 梦见了翅果菊 
鬼针草的小黄花 浓烈的黄蒿的苦香

它梦见了太阳公公 雨后的彩虹 
潺潺流淌的黄溪河 
就像它被宙斯所梦见 
高卧华山的希夷先生
也没有这样美的睡姿 与风度


五. 美人蕉红

美人蕉红 秋天的凄风苦雨
未损其徐娘半老的风姿绰约

山脚下开荒种的萝卜 一片青葱翠绿
蒲草如簑衣 罩住了几捆立在地头的芝麻
远远看去 像一个岗楼 这披着簑衣的怪物 
鬼鬼祟祟 若是让堂吉・诃德看见
肯定要来一番冲杀 

芋头在雨季长得枝肥叶大
刚长出来的蒜苗 稀稀拉拉 
茄子和辣椒 坚持着不肯退出季节的舞台
辣椒穿的红灯笼裤 茄子天生幽默
南瓜似八十岁的老奶奶 爱簪一枝花

刚搭建不久的铁板桥下 山溪水哗哗
两间简易板房  可以遮风挡雨 
是一对老夫妻的家 
他们搬到这里住有几年了
开荒种田 开辟了菜园
夏天又开荒种了几亩西瓜 
他们永远是那么忙碌 
门外边摆着一溜蜂箱 又养了一群鸡和鸭


六. 独立寒秋

訇訇的水声 山脚下寒蝉凄切 
远处传来山雀的啼鸣

浑浊的山溪水 来势汹汹
桥眼里宣泄出雪白的浪花
上游的柳树滩 被淹在水里
下游的林地 亦成了其肆意奔流的河床

高树多悲风 那是白杨树在呼啸
苔藓 成为雨季的标识
深入庭院和人心 爬上广场的石像
和古老的城墙 马兰花被雨水洗得发白
金灿灿的野菊花 迟迟未开

独立寒秋 有人看到排成人字形的
南飞的雁阵 越飞越远
四面环山的湖水 一片汪洋  
浑黄的湖水轻拍着坝堤 汩汩有声

草于2025.10.20至21日 ，23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