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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辉、绿岛评析崔荣德诗歌《乌江边纪事》

2022-05-27 13:29:57 作者:刘辉 绿岛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刘辉:著名作家,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绿岛:著名诗人,评论家,《中国诗界》副主编。
骨头里自是乌江左岸的孝子贤孙

(北京)刘辉

  读诗人崔荣德《乌江边纪事(外一首)》,明明白白地悟出诗人骨子里所沁出来的本性难移。
  乌江是爱之源、乌江是情之根。乌江孕育着岸边人类祖祖辈辈的爱愁与恋恨、乌江水畅演绎着各族人民勤劳耕耘的日月星辰。
  我是崔诗人多年朋友,自然会多有所知。崔荣德诗人一直生于斯长于斯。乌江水泡硬了、泡老了、延绵久了,崔家世代的本性难改并难移改天换地的硬质骨头。
  乌江水汹涌澎湃,这里有太多崔荣德们的泪水、汗水、血水的融入其中。乌江,已然成为一种崔诗韵律的纯粹意象。可喻人,左岸人民一直川流不息、一直奔腾向前;可喻物,酉阳山清水秀滋润了数千年以来的文明生长。
  朴朴素素,崔诗貌似一本正经地讲着冉大冉二的故事。瞬忽间,丝丝入扣地嵌入岸边以无穷思辨的哲理想象。这就是“无意间”随拾诗意的本质所在。
  崔诗人的职业,本是长有三十多年教龄的山村小学老师。临江而施教、临江而版书、临江而背咏,临着江水的呼啸声他送走了一茬一茬的学生奔向远方。
  崔老师扎根于乌江左岸山寨,数十载光阴似箭般闪过。头已半霜、命已半百。人民教师兼做诗人的崔,自然已过略知天命之日。
  崔即是乌江符号、崔即是乌江旁的冉大。继续伸臂高吟、继续教学后生、继续为繁衍生息,这就是崔诗人最低处的砥砺奋进的呐喊声!
  娶妻生子,亦是乌江原籍。岸边为伴,苦荞已成为一代代生生不息的乌江龙人的代言。
  大爱乌江,情系乌江,诗性乌江,这早已成了诗人朝思暮想孕育诗雨的最最原始生发的基因材料。没有圆滑说辞的之一!
  苗族人按说多有技巧。崔诗人除了职业所必须,诗歌创作最是他醉心爱好的唯一。
  乌江有眼界、更有记性。因为教学有方、因为诗歌飞扬,记住了有一位叫崔荣德的乌江人。恣意飞翔的崔诗,一贯敬意地吟咏乌江之魂魄。乌江水深,饱含着崔诗人的大爱情怀。继续高歌猛进,正是其永不放弃的追逐。
  不再说及“青蛙”诗的寓意与诗境的直抒胸臆。自比地位卑微、自比声声不易、甘愿严苛自律。一切一切的所有表达,证明着诗人即便卑微着,他的骨头始终是硬朗朗的。
  崔荣德胸襟里奔腾的乌江水,如其撰述的诗歌一样,幅员辽阔而情真意切!
  2022.5.25.下午寄于杭。
 
诗歌的筋骨在乌江的故事里长大
——我读《乌江边纪事》

 
(北京)绿岛

  乌江是灵魂,是穿梭在时光之上的神。而诗人所能做的,只是在乌江的内部(核)让那些荡来荡去的文字随着年轮慢慢地长大,然后再在江水的最深处筑巢。后来乌江水就被注入了浓郁的诗性,是诗歌的基因改变了江水的属性,岸上也就建筑起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有多少奇特的想像,就有多少传奇的故事,于是诗歌用故事与想像的乳汁,喂养了古老的乌江。
  崔荣德的诗歌《乌江边纪事》,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现代乌江与人性传奇的久远故事。于是,诗歌中便有了乌江边冉大与冉二的角逐,江水染成了红色,宫殿充满了血腥的味道,他们是一定要做自己的国王。
  在作品中诗人融入了大胆的场景设置和诸多关于想像极限的挑战,而这种尝试,绝不是为了满足某种虚荣和心理的猎奇,而完全是为了对于现实的极度关注和不折不扣的全面抗争,这将是诗人奉献给一个人乌江的全部信念和一生的梦想。为了挑战严酷的现实,诗人以自己就是国王的身份与气势,他要让乌江姓崔,要让半壁江山也姓崔。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黄姓的女子走进了诗人,那是在乌江的宝镜,一个山光水秀的午后,诗人勇敢地接纳了乌江,也接纳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尽管后来她因为该死的诗歌离开了诗人。
  我清楚地知道,诗人是在向涛涛的江水倾诉命运的不公与世道的炎凉,是用血与泪在书写自己飘零身世的磨难与极端的坎坷,但他(诗人)只能在自己的诗歌里疗伤,拿文字的一笔一划去缝合自己的伤口,然后再做自己的王。
  组诗《乌江边纪事》,看似轻松、传奇,实则是凝聚了诗人心酸泪水命运坎坷的不朽之作,同时也显示了创作者不凡诗歌功力。
  多年来,我由衷喜欢诗人崔荣德的诗歌作品,不做作、不矫情、不张狂、不买弄。相反倒是处处充满了对于生命的强烈关注与思考。这是些有血有肉的文字,是充满了人性光泽的诗行,凝重而坚硬,给人以一种向上力量和植根泥土的沉稳与夯实之感。恰恰是因为诗人本身就是来自于泥土,所以他钟情、迷恋泥土的味道,血肉中有着泥土的忠厚与平平,对于民间的疾苦,个体生命的艰辛、磨砺有着深刻的体味和感受,这样就注定了他的诗歌作品必将充满了人性的情怀,泥土的味道,苦涩的温馨以及对于生命本体的凝重(终极)的思考。
  这是我读崔荣德组诗《乌江边纪事》的最大感受,期待诗人在今后的创作旅途中,写出更深刻、更精彩的作品出来。
  

附:乌江边纪事(外一首)

(重庆) 崔荣德



脱去战袍,卸下马鞍
赶苗脱业之后,冉大直抵乌江

乌江边盛产铅矿也盛产美女
我突然明白冉大要当一回
自己的土司

江边的风呼呼地吹
从对面麻阳河那边袭来的寒流
把乌江拦腰截断,上面的叫官府
下面的是草民

冉大自己要做自己的官吏
也要当自己的草民
他今后一定跟我一样
把儿子叫何帮盖叫长溪沟
把女儿叫荞花也叫龙门丫

云贵高原倾泻下来的江水
悠悠流淌,冉大终日以水流面
以水浇灌干旱的农田
他知道自己一母所生的胞弟冉二
还在遥远的地方打猎,还在打他
贫穷的生活

时间已经是光绪年代了
三岁的小孩尚可当上皇帝
我冉大好歹也驰骋疆场数载
就不信曾经的附马爷
镇守不住乌江



冉二策马奔来的时候
冉大早已拉开了阵势
一江不宜二冉,官山大元这些地盘
非我冉大莫属。如果真要与我冉某
抢占乌江,休怪我六亲不认

冉二被冉大活活生擒之后
发配到后兴高寒开采铅矿
发配到长溪沟饲养猴子

历史就这样
开始续写
一百年过去了,乌江边到处都是
冉大的天空冉大的江水
冉大的森林冉大的草木

小草一年一年的绿
荞花一年一年的开
多少远方的客人寻江而来
在荞花深处,化为了
乌江的岩石

只有当年的冉大冉二
在历史的皱纹里在江水的涛声中
相互撕杀,他们在比拼
谁才乌江真正的英雄



公元2008年9月我只身来到聚宝
聚宝是乌江的明珠,荔枝峡珠光宝气
一名姓黄的女子顺着我的名字
款款而来

她要成为我的妻子,我就说
要给我当妻子就要提前做好为崔家
当老婆的准备,在聚宝
我就是冉大,就得为冉大的父母
当好儿媳妇,为冉大的女儿当好养母
为冉大当好贤妻良母似的女人

我要让乌江姓崔
让崔半壁江山

 四

守门的人走了,山那边哀乐响起
我知道那是父亲去世后的
一种仪式

那时天空正下着微雨
猪头和鸡在父亲的灵桌上
对着父亲的遗像
虔诚地行跪拜礼,我把稻草拴在腰间
想像先前的冉大怎样孝敬老人



孩子们都一个个地远走高飞了
夕阳下的乌江风平浪静
妻子早已离我而去,聚宝空空的码头
载客的船只两鬓斑白

我理了理铺满秋霜的鬓发
长溪沟、何帮盖、荞花、龙门丫、聚宝
这些生命的符号
必将写进我崔家的历史
等千百年后,子子孙孙们
大声朗读

青蛙

你可以不相信
你可以把我说的话我做的事置之九霄云外,甚至你可以远远地躲着
看天下不下雨,或者世态炎凉
你可以不养猫不养鸡不养狗,把口水吐进阴沟把垃圾扔向山崖

天不亮,风就吹来
窗帘呼啦啦地卷起
开着灯,远方





公元前世纪
流星自天而下,所有的青蛙
跳进水里又从水里跳出
它们成群结队
从大西洋到太平洋
又从太平洋来到陆地

你不关心这些
你把这些置于梦里
梦境一幕一幕
把你带到我的桌前
从此,我们
有了话题,有了
青蛙

青不是目的,蛙要看是什么蛙
你说不论是青色的蛙还是黑色的蛙
也不论是坐井的蛙亦或井口的蛙
稻田的蛙,河里的蛙
青蛙的蛙
都是虫子都是两块土里的虫子都是自觉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向前跳的
虫子

我不管它是不是虫子,它有没有思想
就算它有思想,我也把它
当成泥当成土当成花当成草当成我身边不说话的事物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出门
也不迎客。我在青蛙的叫声中
书写我的名字

我把小草写上峭壁
我把蚂蚁写上蓝天
天总是那么蓝总是把你的一切
扔在我不经意的路旁
这时你总是对我说青蛙青蛙

青蛙出身卑微
青蛙目光短浅
青蛙无父无母青蛙是孤儿
青蛙把老婆藏在家里
青蛙离异
青蛙转成城镇户口
青蛙把房屋建在背风向阳的地方
青蛙把一年的收成存进洞穴
青蛙不外出打工
青蛙一般情况下不上微信不聊QQ
青蛙在群里发表说说很少有虫应和
青蛙不喊干爹不认干儿子
青蛙自学成才
青蛙不当太监
青蛙思想超前
青蛙不和猪狗交朋友
青蛙把自己看成最坏最坏的虫子
青蛙一生都呆在草丛
青蛙不去巴结麻雀,不敢主动
与飞鸟称兄道弟
青蛙不因为兔子不懂自己而烦恼
青蛙不像蚂蚱那样学会了几下蹦哒
就自认为了不起而不认师傅
青蛙主动要求去干旱的山沟鸣叫
青蛙的叫声让不怀好意的蛤蟆心烦
青蛙捕捉稻田害虫而被主人当成啃噬秧苗差点被打死
青蛙递交的动物入会申请得到批复后
动物们从不响亮地叫它一声青蛙同志

青蛙的命运除了天空中的大雁在真正关心外始终没有谁知道它内心的委屈
青蛙年轻时不懂爱情
青蛙错过了季节,才知道
生命在逐渐远去

青蛙是什么呀,童年时
它叫蝌蚪,青年时它叫田鸡
只有到了老年,它才名正言顺
成了青蛙

有一天清晨,青蛙突然醒来
它问天空为什么那么高
天空那么高,天底下所有的山川湖泊
所有的飞鸟虫鱼
是否能





你咳了一声嗽
青蛙也咳了一声嗽
我不言不语,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好半天,你突然站起来拉着我的手
我们都笑了
青蛙收起了帐篷
我们向空旷的山野走去

风徐徐吹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灌木
哗啦哗啦响过不停
这个世界,除了你,除了青蛙
我还剩下什么,我反复地
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