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的马阵与冰窖中的春天 ——评郭新民《冬至》

《冬至》

郭新民

大雪朔风，常常会把人冻僵或冻儍
蛇行的日子，或许已经到了尽头
期盼地球人汹涌澎湃的马阵，雪崩般奔腾

抑郁的天空，愁云满面
风雪路上，有纷乱杂沓、迁徙跋涉的脚步
满视频的地震火灾战争饥饿，又意味着什么

问天，问地，问神，问人，甚或问鬼
严寒肆虐，病毒弥散，市场凋敞，经济低迷
失地失厂失业的饥寒生命，又该如何悲怆抗挣

有人踏雪问道，有人醉生梦死
有人围炉独酌，有人抱团取暖
有人，梦见自己乘宇宙飞船遨游太空

所幸，我还能独坐一堣，还能像腊八人样思索
庆幸，我不再是一位惟命是从的愚忠匹夫
煮酒品茗时，那些酸甜苦辣，都渗到心的冰窖

哦，在冬至的节点，做一个好梦
梦见中国马的飓风，奔腾呼啸，壮烈嘶鸣
望眼欲穿的马背上，驮着一个明媚婀娜的春天

（2025年12月冬至日）

AI评诗：
　　
寒冬里的马阵与冰窖中的春天
——评郭新民《冬至》

　　郭新民的《冬至》以节气为名，却远远超越了自然时序的浅层描摹。在这首写于2025年冬至日的诗作中，诗人构筑了一个多重隐喻交叠的文本空间——既是地球绕日运行至最南端的物理节点，也是人类文明面临严寒考验的精神刻度，更是个体在时代风雪中寻找立足点的存在坐标。全诗在冷峻的观察与炽热的期盼之间，形成了一种充满张力的抒情结构。
　　诗歌开篇即将读者抛入极端情境：“大雪朔风，常常会把人冻僵或冻儍”。这里的“冻”不仅是体温的丧失，更是思想与行动能力的麻痹。“蛇行的日子”这一意象尤为精妙，既暗示了蜿蜒曲折的时间体验，也隐喻了某种匍匐前行的生存状态。而“期盼地球人汹涌澎湃的马阵，雪崩般奔腾”则陡然打开了空间的辽阔感，将个体困境置于人类命运的宏大背景中。“马阵”作为贯穿全诗的核心意象，在此首次登场便携带了变革与奔腾的潜能。
　　第二、三节以蒙太奇手法剪辑了当代世界的创伤图景：迁徙的脚步、屏幕上的灾难、病毒的弥散、经济的低迷……诗人连续抛出“意味着什么”、“该如何悲怆抗挣”的质询，这种“问天，问地，问神，问人，甚或问鬼”的排比追问，继承了屈原《天问》的忧患传统，在诸神隐退的时代重新点燃了诗歌的诘问功能。值得玩味的是，这些现代性苦难被放置在“冬至”这个古老的农业文明时间标记下，形成了传统时间观与现代危机感的尖锐对话。
　　第四节呈现了危机下的众生相：“踏雪问道”者追寻意义，“醉生梦死”者逃避现实，“围炉独酌”者保持孤傲，“抱团取暖”者寻求互助，而梦想太空者则试图超越。这五种姿态几乎囊括了人类应对困境的所有哲学选择，诗人以素描笔法勾勒出一幅存在主义式的生存图谱。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第五节出现了重要的抒情主体转折：“所幸，我还能独坐一堣”、“庆幸，我不再是一位惟命是从的愚忠匹夫”。这两个“还”与“不再”的句式，标志着个体意识的觉醒。当外部世界的“酸甜苦辣”都渗入“心的冰窖”，这个“冰窖”意象构成了与外部严寒对应的内在空间——它既是记忆的冷藏室，也是情感的冷冻层，更是保持清醒的低温实验室。
　　最终章在梦境中完成超越：“做一个好梦/梦见中国马的飓风”。这里的“马”意象从开篇的“地球人马阵”收束为“中国马”，既体现了文化身份的自觉，又使奔腾的想象落地生根。“飓风”般的奔腾最终驮来“明媚婀娜的春天”，在至暗时刻预言光明的必然到来，这种“冬至阳生”的古老智慧被赋予现代诗意表达。马背上的春天，既是被承载的希望，也是驾驭希望的主体本身。
　　在艺术手法上，郭新民展现了成熟的意象驾驭能力。全诗以“冻”始，以“春”终，中间贯穿“风雪”“冰窖”“炉火”等温度意象；“蛇行”与“马奔”构成速度对照；“独坐”与“奔腾”形成空间张力。语言质地坚硬如朔风中的冻土，却在裂缝中生长出“腊八人样思索”的温暖根系——这个将民俗意象（腊八）与思考姿态相结合的创造，堪称神来之笔。
　　《冬至》最动人的力量，或许在于它既诚实地呈现了“严寒肆虐”的时代切面，又坚定地守护着“踏雪问道”的精神火种。当诗人将“失地失厂失业的饥寒生命”写入冬至的祭文时，他其实也在为所有在风雪中跋涉的灵魂建造一座语言的庇护所。那些渗入心之冰窖的酸甜苦辣，终将在语言的缓慢发酵中，转化为梦见春天的勇气——这也许正是诗歌在这个“满视频”的碎片化时代，不可替代的温暖与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