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十首》 　　□张之 　　《雾 霭》 　　雾霭一般 　　是在清晨莅临 　　雾霭一般 　　比我早 　　雾霭有银杏树叶的轻盈 　　它穿过我身体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填满的气球 　　不知什么时候 　　可以把胸中的冰凉吐尽？ 　　《一湖涟漪》 　　捡颗石子 　　掷出去 　　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捡一把石子 　　掷出去 　　荡起一圈、一圈、又一圈 　　的涟漪 　　所有的石子儿 　　都安安静静的睡在涟漪中间 　　《一只蝙蝠飞进黄昏》 　　一只蝙蝠 　　抢在我前面 　　飞进黄昏 　 　　天倏忽就暗了 　　我看不到 　　那只蝙蝠的踪影 　　就好像，从来没有一只蝙蝠 　　就像，黄昏就是那一只蝙蝠 　　它比我更快的 　　飞进黑夜，并且在大地上找到一隅小小的安宁 　　《寂 静》 　　寂静是这样的—— 　　我一个人 　　坐在屋子里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我不想起身 　　去开灯 　　黄昏像坐进沙发那样，一屁股陷进黑夜 　　我把自己陷进回忆里 　　回忆是寂静的，它没有一丁点声响 　　偶尔有几滴清脆的泪水落下 　　它顷刻间 　　就被寂静——吸干了 　　《擦玻璃的人》 　　我看到一个人在高楼上擦玻璃 　　那么高 　　像一只蝴蝶栖在上面 　　他要把自己的翅膀擦亮 　　直到可以 　　驮动那一方阳光 　　《9月27日，大风》 　　9月27日，我翻看日历 　　不是霜降，不是立冬 　　甚至也不是寒露 　　但是风，来来回回磨着它薄薄的刃 　　还抖动出尖利的唿哨 　　这天气 　　说变就变了 　　我不得不从柜子里找出 　　厚重的毛衣，臃肿的冬衣 　　一一套在身上 　　它们箍得我好紧 　　仿佛一旦穿上了，那些重量 　　就再也 　　难以卸下 　　《楼 梯》 　　从楼梯往下 　　旋转扶手 　　像季节已经有些泛凉的肋骨 　　从楼梯往下走 　　只差一步 　　我就可以踏上大地和黄昏 　　这云朵一般柔软且宁谧的黄昏啊 　　我就要和父亲坟头上的几棵青草一起 　　幸福，安详，自由的呼吸 　　《捡破烂的妇人》 　　我清楚的知道 　　捡破烂的妇人 　　并不等同于卑微、猥琐，或者肮脏 　　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远远绕开 　　捡破烂的妇人 　　避开她身上的污物和熏人的气味 　　生活就是这样 　　我们制造了垃圾 　　却避之不及 　　我们甚至会深深的爱上 　　捡破烂的妇人 　　她衣着光鲜 容颜亮丽的女儿 　　《小 雨》 　　小雨什么时候落的 　　我不知道 　　小雨什么时候停的 　　我也不知道 　　它太小了，太轻了，像那些 　　被我忽略了的温情 　　静静地湿润着我的脸，我的身体 　　我日益干涸的内心 　　并且在我需要痛哭一场的时候 　　还能够有泪水涌出 　　《蝉 鸣》 　　整个夏天 　　我陷进老榆树巴掌大的荫凉里 　　蝉声时不时从树丛里 　　跌落下来 　　从早到晚 　　那些蝉声满满地塞进我的耳朵里 　　以至于后来，我开口了 　　却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