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鸟

　　在我路过的时候
　　一群人围在那里
　　七嘴八舌
　　好像探讨一只麻雀从天空折翅的秘密

　　像一片叶子
　　从二十楼落进大地的子宫
　　这种把生命还给世界的方式
　　委实令人费解

　　二十三年的岁月
　　在滴嗒之间丢失
　　雨，自天宇而落
　　我听到那些撕心的呼唤
　　2004/11/10
　　你走了

　　你走了
　　只为一个水中扑腾的孩子
　　时光无情地收回
　　你二十三年的岁月

　　你走了
　　村东边的五包老人
　　在风中颤巍巍地喃喃
　　哪有白发送黑发人

　　你走了
　　那只伤心的燕子
　　日日在心痛的河边徘徊
　　她在倾听你的呼吸

　　你走了
　　我们一起栽下的那株泡桐
　　夜夜与我
　　挽留你那灿烂的笑容
　　2004/8/11

　　《关于母亲》

　　咪咪

　　母亲蹲在田里摘花生，咪咪坐在她的肩头
　　我说，妈，您看这猫被您宠的
　　孩子，咪咪多可爱，我到哪它就跟到哪

　　黑子

　　母亲在地里干活，黑子就趴在田头打盹
　　天色暗时，母亲唤一声黑子
　　它就像个保镖在前边开道

　　猪

　　猪在拱圈，我抄起一截棍子，砸了下去
　　母亲跑过来拉着我的手，你干啥呢
　　它是饿了，都怨我，还没有空喂它


　　孙子

　　母亲兴奋的告诉我，小宝才三岁就懂事了
　　她说，自己一手背着他，一手拎着割猪草的篓子
　　走累了就说，宝，奶奶背不动你了，你下来走几步好吗
　　你瞧，他就这样自己往前挪了几步


　　我

　　我将去城里打工，临行前，母亲再三叮咛
　　挣钱不挣钱，先赚肚儿圆，千万不要亏待自己
　　我说，您和爸在家也不要太省，经常上街买点菜
　　家里有的是园子，缺什么菜，我们倒是担心你适应不了大锅饭
　　
　　剧情

　　母亲的眼睛很软，看不得那些伤人的剧情
　　为此，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
　　我说，妈不要这样，都是演戏的
　　她说知道，可是看到人家太苦了，眼睛就不争气了
　　2004/9/2
　　抑郁症

　　我不知道伤在哪里
　　阳光砍在身上满是无聊的眼神
　　我没有阳痿，却没有一丝激情
　　我羡慕那片叶子轻飘飘地返回母亲的子宫
　　时光的鱼刺，却把我卡在这不三不四的日子

　　或许，有些伤口根本无法痊愈
　　但你只能挺着，倒下就埋藏了希望
　　2004/8/24
　　瓦工

　　用骨头作筋用汗水和泥，垒起日子
　　风霜雨露成了每天必饮的酒
　　扯下夜幕，白天散架似的倒下，鼾声如雷

　　吞咽那些碜牙的大米，幸福只是一件外衣
　　远方的眼睛，撑饱了日子
　　月底几张票子，就打发了难受的时光和纠缠的瓦片

　　总是对着自己的心血叹气，天空中并没有解饿的馅饼
　　而任其摆布的砖头却在梦中嘈笑，你的此生
　　让地平线，随晨曦飞翔，离你越来越远
　　2004/8/9

　　四爹

　　已经走过九十三个年头的四爹
　　上个月累倒在床上，滴米不进，
　　每天只能靠糖水生活

　　家人请来医生打了两天吊瓶
　　被岁月风化的血管拒绝药水的掺和
　　四爹皮包的骨头一下子肿了起来

　　村里人说老人逢三便是坎
　　九十三，鬼来搀，看来四爹熬不过这个夏天
　　听说邻村与四爹同龄的殷大爹也不吃不喝

　　四爹已知道来日不多，在一个晚上
　　他把两个儿子和媳妇叫到床前
　　颤巍巍地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泛黄的小包裹
　　如释负重，这里面是我集攒的四千块钱，你们一家两千吧

　　四爹躺在床上尿屎都成了问题
　　两个儿子都忙于经营小店无人问他
　　闺女每天回来帮他端屎倒尿洗衣擦身子

　　前几天四爹突然想喝牛奶，叫儿子去买
　　儿媳知道后嚷道
　　叫他老闺女去买，她在这里服伺，说不定老爹的钱全贴给她了
　　那点钱，我们还要替他看病办后事

　　四爹没喝上牛奶又把儿子叫到床前
　　我知道过不了几天，我死后不要火化，
　　求你们偷偷把我埋了

　　前天的上午
　　四爹再也无法向儿子提要求了
　　时光之手无情地关上他唠叨了多年的嘴巴

　　村里人都替四爹叹气
　　加入过小刀会闹过革命做过干部，儿孙满堂
　　英雄了一辈子，临走时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

　　四爹的丧事办得很隆重
　　吹吹打打放鞭放炮，热闹了两三天，几十桌
　　四爹的家人说苦了一辈子，就让他风风光光地去
　　2004/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