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片灰色的屋顶》
如果它一直倾斜着, 野猫不窜,父亲 就老呆在上面。他弯弓形的身子 和漏雨的屋顶,和不知所终的虹桥, 成为天空诡秘的一部分。 空气中有什么快要着了,即使在 这样的雨天。 我是最后一个放弃努力的,想找到那易燃物。 棚子顶上是油毛毡 这我是知道的 雨水在夜里滋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 仿佛那么逼真的岁月,只是一个 梦中的暗示, 仿佛一颗初孕的露珠,从来不曾 在初晴的日子 在老井侧旁青石板上,迟疑地展开。
《慢》
总有人进进出出。办公室有人跺脚,抱怨不够暖和。 她们的嘀咕,显得很小声。 火炉吱吱响,最后漏下来的水滴 有瞬间的跳跃。之后是沉默。像两次赛跑之间, 总需要点什么,连接心跳和慢。
说昨夜的哭声,来自一包鼠药, 13岁女孩,最后还是哭了。父亲,像从天边赶回来 收礼金,顺便确定父女称谓,以及两间半土屋的归属。 四十多个村民站出来,把他轰走。
接下来,当务之急是 募捐款放到哪里最安全。犯难的人们 掰着指头逐一筛选:穷苦的舅舅, 瘸腿的三姨,远逝的外祖父母。看起来那班主任 ------刚分来的女老师,是最合适的人选。 三个学生会干部,从没挨过饿的女孩 今天学会先递上笑脸,再递上募捐箱。
说书人语:时光是书简的慢, 酒精棉球里,针头也是。而女孩 她将长大,把活人的日子演得像故事。说方圆百里 偏远山顶,一个女孩和三条狗。 两条蹲门外,一条在脚边。他们有同样的等待。
《老黑奴》 他可能是家谱中,脱落或毁损的 一页。他从热爱的家园, 劳作的田间被掳走,跟神的疏忽有关。 他已想不起班卓琴、松叶菊和蛇尾兰的发音, 但粗壮的身躯和赤脚,牢记了皮鞭和绳吻。 老黑奴,老黑奴。 “I’m coming , I’m coming……”多年以后, 我在异国唱着这支歌,内心空濛,双眼笃定。 哦,神!灾难这样来到他们之中。 这多像滚滚麦潮 刈尽他们 你需要更锋利的刀具。
《小区速写》
他母亲的头从窗口伸出来三次。小胖的游戏 都和翅膀有关。他拆一切会飞的:蝴蝶,飞机,奥特曼 此刻他翻书,不哭也不闹。看它们 一页一页 从六楼飞下去。骂声突然停止。
再静一点我的眼睛就穿墙,就看到浴室里滴答的水。 这短暂的宁静,立冬前夕 蒸气般的幸福。 轻轻说一声我爱。驼峰的感觉 就是家的感觉。澳州考拉胸前松松垮垮, 袋子里会跳出机灵鬼,说妈妈,妈妈。 有人爱上疯野的韩国丫头 有人从乡下回来 大门口遇见阔别的同乡和欢跳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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