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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烛随想录:一个人的史诗


作者:洪烛  来源:  责编:周占林  日期:07-11-13 17:17:28  点击:


位在观念上落伍的乡村绅士,居然比其他追逐潮流的人更称职地成为一个时代的急先锋。他惟一的悲哀在于——除了桑丘之外,不再有追随者。他的生命本身,带有葬礼的性质,而他被盅惑般狂热的笑声,则是为寿终正寝的骑士精神所配置的哀乐。他以活为死,以梦为马!也许,他并不是在逐渐加速、超越,把芸芸众生甩在后面,他彻底是在相反的方向冲锋。在这条独辟的蹊径上,他不仅是第一,也是惟一!惟一的游侠。即使左右着他的思想与脚步——是一个虚妄的目标,但他毕竟是一位有目标的行者。
  她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嫁人:要么是梦实现了,要么是梦彻底破碎了。他追求着她。他知道她梦破碎了的过程可能更为漫长,因而决定帮助她实现她的梦。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可当她的梦真正实现的时候,她果然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他成了她的梦的牺牲品。在她的婚礼上,他过迟地醒来。可他仍然认为:梦实现了的她,比梦碎了的她(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更美,更值得他爱。
  云雾遮掩住山峰的下半部,使这座山显得像是从云团里长出来的了。莫非它比云更轻?否则云如何将其托举起来?
  影子在表演倒立,并感受到一阵阵头晕。
  越美,越容易成为醒目的靶子。我从不追求羽毛光鲜、歌喉婉转,宁愿做一只穿着迷彩服的麻雀,在被忽略的树权间,哼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曲调。
  蜡烛一边用火焰的小手揉着眼睛,一边无所顾忌地流泪。它只有在哭着的时候才醒着,才意识到冻僵的身体的存在。当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脚尖之后,又重新变成固体。那是它为死亡准备的新的尸体。
  为了呼吸,树在体外长出了更多的肺。即使这样,它还常常因春天的来临感到窒息。阔叶林里,有着数不清的肺——这是它比人类显得富有的地方。
  我的晚年,坐在一座目前尚未建立起来的养老院的门前,等待着我。它虽然还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我隐隐约约感受到它的存在和它的等待。那幢终将出现的建筑的地基,已经不为人知地打下了,在时光的深处。
  金刚钻不容置疑地划开了玻璃。玻璃在坼裂的疼痛中,梦见的是一艘自远处驶来的破冰船。我看见了时钟(包括分针与秒钟),却无法找到能把一根线穿过去的针眼。这么说来,它们不懈地运转,仅仅在缝纫着虚无?时间啊时间,只剩下几根铁质的骨头。
  这是多年前的老照片:你的微笑依然被纸张保持着,可作为背景的雪,在不易察觉地融化。终有一天,你的身后将呈现出赤裸的土地。
  那位用冰刀跳舞的女演员,像唱针一样在滑冰场旋转(唱片是否该换一面了?)——音乐仿佛自她的足尖冉冉升起。一圈,又一圈……她怎么努力也停不下来。
  草在长高,我在变矮。一年年过去,先是我的双腿没入泥土,接着是腰部、胸膛、脖子,直至整个头颅——我越陷越深。最后只剩下几绺乱发,飘拂在地面。我以这种方式向野草看齐。同样,当你行走时踩到一簇枯草,请不要轻视:没准它在地下有着庞大得多的身躯。它并不是在求援,也不会呼救,仅仅证明着某人生活过的痕迹。死者遗留的任何一簇荒草(长在坟墓上),都比活人头戴的假发新鲜。
  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有时候,他就当自己已经死了(迈动完整的双腿走向死神)。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刚刚出生(一定是在战后开始了新生命),而且出生时就只有一条腿。总之他必须彻底忘掉(或有选择地忘掉)缺少了的那部分。
  一只特殊的杯子,可以不断地把酒斟进去。哦,这只杯子比我更渴!它摔碎了是因为它醉了。不怪我。
  从上半夜到下半夜,对面楼房窗户里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了。于是整座楼房仿佛从地面上消失了。而我住的这幢楼是不会消失的,因为我还亮着灯。除非我睡着了,它才会暂时消失——当我睁开惺松的眼睛,它又重新出现,正如我的身体。我的身体里升起一架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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