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你且走且歌
轻轻嘘一口气,就善良地谣传了
淡泊的花絮和莫测的心事
于是温存的蓑衣,也难以抵御
哪怕最疏远的零星小雨。心在颤栗
抽象了倾述于往事唇边的茧丝
你的酒杯重复地斟酌一个人的姓氏
抑或,以新颖的竹节试探其态度
蓦然回首,那咬着辫梢、望穿秋水的
南方哟,如此这般地倒映在
你乍暖还寒的窗户
你把斑驳的往事留给南方了
把背影留给南方了,然而南方
无怨,无怨无悔地目送你健忘的韵脚
走过山盟海誓,走过小桥流水……
等待永远是美丽的
比等待更美丽的依然是等待
很久以后你习惯于凭借屋檐的阴影
躲避那场尾随而来的雨
你关闭失眠的窗户,就像企图
把一场雨或一个名字合拢
然而总有一柄忠实的油纸伞
在你的想象中来回走动
在事实中来回走动
献给南方
这是我作为离家孤儿,献给南方的
最后一首诗,这是我果实般熟稔之后
所流下的第一串眼泪。金黄的蜜汁悬挂腮边
我一路捶打落叶,让秋风呼啸于空拳
回望镰刀,渐渐掩饰于群山那边
秋天锋芒毕露,使每一次实际的伤害
都像初次一样真切。没有什么比时间演变
更令我触目惊心,往事重复地拆迁
汽笛在荒草埋没的铁轨上空回旋
某次虚无的旅行,退隐于某年某月某一天
爱我的村姑松散她以誓言约束的发辫
我愈去愈远,以至无力抽刀斩断思念
南方啊南方,今夜一个人怀念你而难以入眠
我献上的最后一首诗,恰是刺痛中第一滴血
啬园留念
我又来到了这里,披着喧嚣的风衣
问候树木之间的宁静
阳光透彻它像穿越隐约的栅栏
一眨眼就看不见了。我知道自己
在这里爱过,并且遗忘过
薄弱的黄昏,盛宴在空地上举行
被碰落的露珠、被拾取的玻璃钮扣
仍然是易碎的纪念品。还有谁
能帮助我恢复天真
模仿风在一棵树与另一棵树之间行走
嘴唇鲜红,密集了桑椹的颜色
雨落下一滴,又一滴……
我从这里携带走什么
永远是满足的神色。我什么也没留下
朴素的灵魂缺乏必要的反光
尤其夜色降临,漆黑的翅膀耷拉在树上
我很疲倦,也很紧张
沉重的时刻,灵魂放慢了脚步
以接近停顿的状态,守望
我的守望是稻草人的守望。唯独风景
在不易察觉地变换
在狼山寺庙烧香
我们的祈祷永远从粮食开始
穿越农谚、旱季、精神的器皿
通过粮食得以结束。中间的道路
由爱情构成,手臂缠绕如炊烟袅袅
当年刈割的场景比一片鸟群更为久远
你几乎寻求不到足以返回的马车
仰起面孔,承接圣洁的雨水
我们的心模仿池塘展开了波动
往事是游泳于其中的鱼,忽明忽暗
更改着天空的表情。你一转身
就泼洒了积攒于空巢的鸟鸣
岗上的世纪不是日月所能衡量
家园仅仅象征出发的地方。谁曾经离去
谁在浑然不觉中重复地抵达
镀银的车轮挤压出麦秸的陈香
使花朵的兴衰哗变了我们内心的谷仓
把一切秘密都安排在阳光下
翻晒吧,轻轻地抚平桌布上的波纹
你的手指划动的仅仅是时间
我们的祈祷永远从粮食开始
涉及河流、美人、持续的诗歌
这是灵魂的音乐冉冉升起的原因
通向南方
对于一棵树
我只记住最鲜嫩的一片叶子
它叫做南方
在水边的女孩很多
我只爱上其中最美的一位
她叫做南方
在春天,我们的船顺流而下
借助桨橹、诗歌、多梦的心
抵临你的港埠
沿岸的村庄,被涂改了波浪
都显得多余
因为这条河的下游,叫做南方
我和你,分别居住在
一首诗的两端,中间是流水
还有太多的藻类和感叹
你找不到比一句呼唤
更昂贵的嫁妆了,它来自南方
就这样,南方作为很普通
而又很特殊的一首诗
来到我们中间,被永远地朗诵
有时声音很低
有时声音很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