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木桨划走了两岸的青山
划走了深深浅浅的猿声和鸟鸣
划来了水雾朦胧的巫山大溪镇
划来了月辉漫溢的奉节白帝城
8公里雄奇8公里险峻的瞿塘峡呵
是谁举刀削山——
留下峭壁千仞？
是谁推山合屏——
天如匹练开？
呵
我徜徉于清浅的溪边
未见南岸石壁刻上记录
我驾云于风箱峡
未见古代悬棺打开秘密
我指点于白帝山
未见西汉的公孙述作答……
纳上游之水于一“门”的山峡呵
直插云霄刚烈无比的白甲和赤壁
只因永远地无欲永远地蓄锐
两山才永远地对峙永远地雄起
路经于此的长江呵
你如雷如鼓如狮如虎
可知道是两山赐予你的精气？
呵
我惊诧奔腾向前的江涛
在远方的山崖上模拟出冲杀声——
似是战场奔马吼
似是古城飞鸣镝……
我的心里顿时升腾历史的风烟
于袅袅之中
古亭惊现一位极像陈寿的老叟
他不紧不慢把弄棋盘
忽见他用中指为吴国进一兵
尔后冷看伐吴兵败的刘备
匆匆退守于白帝托孤于诸葛亮……

呵
双翼裹挟天风的大鸟
飞去又飞来——衔着我的思绪
绕白帝城一圈
尔后头一仰向东飞去……
我的小舟被江水削成一条“逆鱼”
尖尖地逆水而“游”溯江而上
一路上  风如江涛江涛如风
风涛中夜航的我
想起历史上极具风骨的文人
无不饱经风涛的打击
一个人只因饱经沧桑
才有饱满凝重的人生……
不拒绝浪大呵
浪大可醒我神志
不在乎风险呵
风险可养我胆魄
不畏惧苍茫呵
苍茫可壮我胸怀……

呵
我在舟中划着行
山在江边匆匆走
回首望 古树下有个人
似用枝条把《师说》写在白云上
那不是因激切谏迎佛骨触怒宪宗的韩愈吗
那不是头颅已挨在刀刃上的韩文公吗
当年孟县的山水惊魂不定
为你担忧为你保佑唤你“退之”！
老先生呵
只因你关心人民疾苦
你的诗文才一股生气流动千百年
转身看 韩氏身旁
端坐着饱餐民间苦痛的香山居士
江中摇曳的树影
化作居士早年衣食不充索米丐衣的身影
此刻 居士先生替代卖炭翁
在抨击时弊？ 在痛斥腐败？
此刻 居士先生可听见呼呼风声——
沉默的历史老人
哆嗦着 悲愤地
在天庭吟咏《长恨歌》和《琵琶行》……
放眼望呵 香山居士的身后
伫立一生言愚行愚的柳河东
夫子那哀怨的目光
哀怨了一江的月色
夫子“投迹山水地 放歌咏《离骚》”
一颗心紧偎屈原 忧国又忧民
老夫子呵
你走过的贬谪之路
爆出了美丽的忧郁之花——
那朵朵风中诉说的花朵
直开到撒满湘妃泪水的潇湘水滨……
听见吗 老夫子呵
愚溪的风声在传颂你的《江雪》……

再回首呵  再回首
山色月色融合处相聚不少人——
挺胸者是心血凝铸《过秦论》
与鹏鸟问答不完的贾谊
仰首者是眉宇高扬蔑视袁盎
一字一句背诵《论贵粟疏》的晁错
愤世者是感叹“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佯装放荡捧酒豪饮的阮籍
平和者是孤贫不娶出家为僧
思之精深怀揣《文心雕龙》的刘勰
叉腰者是访求水道遍游山岭
用山水用民情用神话铸成《水经注》的郦道元
低头者是信奉佛教追思张九龄
声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