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时候,铁水涌出了创口,一点点地冷却,变干变硬,直至凝结成一块混沌的血痂。这简直就是在铁砧上被锤打出的形状。
我从来不怕疼痛。如果我称得上是个坚强的人,那完全因为血液里的含铁量。在我想像中,它至少可以打制成一把匕首,或一根绣花针。我的性格中有野蛮的一面,也有文雅的一面。
真的不敢相信,我的身体里居然潜伏着一座小型的炼钢厂。我像偷运军火一样藏匿着血液里的铁——这战时紧俏的物资。贫血的人注定会缺乏力量。我庆幸自己是个一言九鼎的铁人。血肉之躯仿佛是铁打的。
血液里的铁,构成我精神上看不见的兵器。一件沉甸甸的兵器。
铁使我成为自己的暴君。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血气方刚吧?
即使我死了,血液里的铁也会逐渐沉淀。甚至还会生锈。我的尸体不会腐朽,只会生锈。一具锈迹斑驳的尸体,肯定比周围累累的白骨更有尊严。
我脸上、手上出现的老人斑,是最初的锈迹。
血管里的铁锈,日积月累的死亡之花。
我并未感到恐惧。我只是等待着,等待着……
假如你经过我的坟墓的话,你会说,那是一个生锈的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