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苍凉的黑土地（组诗）
         ◎静川

《父 亲》

父亲坐在我的记忆里
那石头很冷，允许我坐在父亲的对面
我的两眼挂满泪水。看着父亲
将我的衬衫掐出岁月的痕迹

父亲是一幅画
农民的纯朴是种感动
一支乡下的旱烟在你的嘴角上挪动
眉间逐渐展开的幸福
也夜以继日地熏黄了你的指甲

如果父亲还在我的对面坐着
我还会继续拎起瓶子去村外为你打酒
虽然河水很深
我愿意在父爱的温暖中求得永恒

花为什么今秋谢了
难攀的山道积满雨水
蘑菇在林荫里落圈。父亲
你的背筐在熊掌的脚印下打着哆嗦
那次的採山故事，把我的童年惊呆了

父亲的脚印跑满山里山外
如果允许我坐在父亲的对面
我的手里还会长出一束冬青
在我的眼里，父亲是消瘦的村庄
他和我的骨质一样
严重缺钙

日子和记忆同样可信
细碎干净的雪花在老家的屋外
有一种花朵很怕温暖
像父亲为我雕刻的梦
在梅月里我看见母亲哭了

无数次金黄暗示父亲的老去
倘若父亲还在我的面前坐着
这回我亲手为您点支旱烟
一家人一生同船而渡
轻轻一碰一瓶酒，就是我与父亲
一世的慈航

《庄   稼》

庄稼很不容易  我也不容易
它把一生交给我，我责任重大，我是农民
我的镰刀被岁月磨得锃亮
我在地头看着深沉的庄稼，我的手
真是不忍心下镰

庄稼哭了，我也哭了
坐在地头，我和庄稼一起回忆
我想起春天的大旱、想起了那场
一夜之间打光枝叶的冰雹
还有雨季、洪灾......
历经多少磨难的庄稼和我
在农事里流过眼泪

庄稼黄了，喜悦在泪水中寝泡
该颗粒归仓的时候，我跪在玉米面前是种感恩
我对庄稼发誓，我会把你们的每一粒收成
送给人类延续生命

把庄稼搂在怀里，像抱着亲人一样
我的眼泪打湿秸秆、顺着叶脉金黄的部分
滴落我的土地
镰刀终于紧贴庄稼的根
割断与苦难连接的往事

回望沧桑的日子，躺在身后的玉米很像我的父亲
一茬庄稼静静地睡去，它们和我的父辈
经历一生的苦难，已归还大地安歇

《节气踏歌而去，稻谷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是农民，我的眼泪就是清晨的露水
是大旱时节，旋转在青苗根部的滋养
我看不见清晨的日出，我的目光被庄稼遮掩
被浓浓的晨雾，裹着盛夏的劳累
庄稼起身的日子是我的渴望
放眼成片幸福的绿，我的嘴角开始笑成下弦月

我是农民，农民的中秋买不起上千元的月饼
我的稻子可以提前刈收，用一年最好的收成
在院子里跪拜明月，我的两眼没有泪水
我要用清晰的眼睛，和村子里的乡亲
仔细端详人间最美好的部分

节气踏歌而去，稻谷的香味扑面而来
农民的路在垄沟里沉抑一生的坎坷
他们的两只脚，其实和庄稼一样
早在家乡的土地里——生根

《回   乡》

整个夏天伤痕累累。经不起秋天的凉意
牵牛花像村头的喇叭
从花蕊里，滴出一滴岁月的锈迹
攥一把黑土从指缝里滴出想念
乡情就在梦里成了团

雨在集体户的屋外，风和我一起
吹响酒壶的嘴。我没找到父亲的眼镜
父亲的酒味能让我回到老家
看这一路的高粱、大豆，和弯成驼背的老邻居

河边的柳毛子怎么也长不成高大的树
鸭子的翅膀拍打着混浊的河水
童年时摸鱼的情节
还在老李头的胡茬里游荡

日落的西山，已找不到我放牛时候的唱段
秋天的雨水是我贫瘠的眼泪
小霞姑娘在我的蓑衣里
做了一次初恋的梦

她的羊群和云彩一样飘远了
相爱的情节留在这棵槐树下
让我痴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