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也有“鲜花广场”的隐喻盘亘不去;在中土的功用是公判、誓师或法场,现在往往作为拉动内需的交易场所,一般都可以作为飞机的临时飞地。它大而有当,展示的是进口绿草和空前无俦的体制威仪。一些广场上无一个座位,不大容易见到人民。但凸凹弱化了这些广场谱系,展开了自己“针尖削铁”的精湛手艺:“诗人的心力/是在针尖上修建广场,又是/在广场上安装针尖/来了,广场呲开利牙,挺着刺刀……”这样的“针尖写作”,凸显了一个人面对体制恐龙的坚韧与独立,不但完成了之于汉语写作“金针度人”的关键一击,而且实现了把意识形态空间转化为诗学空间的“还原”。 记得是1981年底,父亲给我买了两本知识出版社的新书:《世界人文地理手册》《世界自然地理手册》,由此我知道了“人文地理”一词。一个地理区域内的风俗、宗教、方言、饮食、穿戴习惯,是否就是人文地理的考察内容?好像是吧,而对此予以诗咏文叹,是否也纳入到人文地理当中?地理学家肯定希望如此,但作家不干了。这涉及到从诗学空间独立出来的“空间诗学”问题。 凸凹的很多诗题涉及诗学地缘,但他没有加入到风俗、宗教、方言、饮食、穿戴的时尚大合唱。这些地缘,不过是诗人在行走过程中的一次“出神”的打量,展示的是自己与空间之间的关系,是凸凹对“他世界”的想象,是对“他者”的具体化。这里的空间,俨然已经接近加斯东·巴什拉所言的“空间诗学”:出发点是身体内部,其实是身体、感觉的外化方式。要让“看”知道“看见”,“看见”撑大了空间,并赋予了空间以个人化意义,对空间予以赋形和赋性,这就像说出就意味照亮一样,看见就意味着空间的矗立。凸凹的空间诗学,企图透过感性的纯化,而达到主体在时间上的延宕和回旋,在现实观照中进行对深度空间的回忆,出现了一种现实空间中凸显记忆空间的叙事。比如《八月的,或在青海湖想到海子》:“一片海走向天空的途中/形成大海的天梯;一片海/迷恋高原的手,成为大海的弃儿……”在青海湖的空间,“看见”了海子的身影。盆地是不是一个海子?凸凹内心的海子被现实的湖水放大而转蓝,真想大哭一场,这比死更壮丽。如果套用现象学的分析,凸凹的空间诗学就是透过确定符号秩序的一系列意象,对本质性的经验和纯化超验的幻象予以还原。他是企图从时间之维中出走,进入静谧的空间。他的诗空诗学具有了超验的向度。所以,凸凹这端出来的海,就是一盆血了。这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体认巴什拉《空间诗学》的一个结论:“让我们知道我们生活的‘空间’不是一个均质空洞的‘空间’,而是一个充满了质量甚至幻想的‘空间’。是我们最初感知的‘空间’,我们梦中的‘空间’,我们的情感原本就属于其中一部分的空间”。 简洁地说,“一片海走向天空的途中”把空间拔高,如果我们没有“看见”,海还是荡漾在凸凹的纸上。唤醒我们的不是视觉而是海意象,海还原为我们高度的不同的、尺寸各异的海以后,海水相通,凸凹就开始在我们各自的海中大抄海底,海底捞月。 如果考察海德格尔、巴什拉、梅洛庞蒂乃至萌萌、墨哲兰、陈家琪等人的学术脉络,就会发现他们都突出了视觉与身体经验在空间过程中的文化诠释,这提示我们,在凸凹架构空间诗学过程中,他似乎暗合了这一空间法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