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重阳（散文诗6章）

1.重阳登高
 
我的布鞋踢开碎石，露珠在草尖碎裂
山雀的嘲笑声，落进喘气的间隙
书包拍打屁股， 像只不甘心的蛤蟆
 
酸枣树伸出枝条，扯住褪色的衣角
石缝里蟋蟀，吹响冲锋的号角
山顶的云，正在舔食冰糖葫芦
我抓一把风，塞进嘟囔的嘴巴
 
终于骑上山脊，稻田缩成烟盒
村庄变成芝麻糕，尖叫抛出去
回声骑着纸鹞，追咬我的后脑勺
 
2.菊园万花筒
 
奶奶的后院小菊园，炸开色彩的万花筒
金钮扣，银丝卷，紫绣球，吵吵嚷嚷
 
我端着陶钵，手指沾黄染白
花瓣躲闪时，挠痒了我的手心
 
绿螳螂挥动大刀，我不小心跌进花丛
变成胖蜜蜂，花瓣雨落进衣领
凉丝丝的，甜津津的
 
西风捎来私语，我把秋光卷成筒
装进陶钵带回家 阳光在钵里嗡嗡作响
菊影跳起圆圈舞 跟着我跛脚的步伐
 
3.茱萸咬耳朵
 
我蹿上后山坡，刺杈扯乱头发
指尖染得紫汪汪，衣兜鼓成松鼠腮
 
我想起古人的诗，折枝桠，插破棉帽
红珠珠，颤悠悠，啄咬我的耳朵
 
田埂惊起麻雀，放牛的爷爷吼叫，猢狲戴嫁妆咧
跺脚甩出茱萸籽，正好落进烟袋锅
 
噼啪声惊跑烟味，咳嗽震落梧桐叶
茱萸向我招手，红果果落在帽尖上，笑破了肚皮
 
4.与爷爷晒太阳
 
我们坐在板凳上，爷爷的骨头轻如糖人
拐杖生根，长出青苔
 
爷爷胡须里藏着的故事，要用耳勺挖掘
假牙也亮晃晃，爷爷掏出烤红薯，烫了我的手心
 
这怀炉捂热的宝贝，剥开皮 黄莹莹的像月亮的眼
我吃呀吃，含在嘴里，甜味从舌尖爬到眉梢
 
爷爷的大手掌覆上头顶，皱纹流出太阳河
我躺在爷爷的怀里，躺成了摇船的橹
我在暖烘烘的波纹里，打转转
 
5.踏秋田野
 
豆芽踩碎霜花玻璃，玉米须缠住我的脚
成排的稻草人转身，一把把递过来金灿灿的邀请函
 
我滚进谷堆，变成胖麦粒
刺猬驮着野果钻过胯下，田鼠洞吐出许多小太阳
每个都长着爷爷的酒窝
 
当我拥抱白杨树，树皮裂开温暖的嘴唇
把秋风酿成甜奶汁
 
豆芽在垄沟里翻跟头，跌进蒲公英的绒毛里
田野举起我，一抛又一接
白云朵的绵羊群，筛下光亮的麦糠
 
6.感恩十八秋
 
我和奶奶给石磨喂新豆，磨眼吐出白玉浆
我对着柴堆鞠躬 火焰赠我金指甲
 
我向水井磕头时，井底浮起铜镜
照见二十个春天前 新娘妈妈的银簪滑落
 
我要把重头磕给耕牛，牛尾甩出彩虹绳
捆来年年的春耕秋收，捆来满仓的月光
 
当我感谢门槛时，老木头柔软起来
托起我如一片新茶，漂在人间的大碗里
渐渐舒展成，我慢慢长大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