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畔的白杨

一
初冬的暖阳在达拉滩平原流淌
你鬓角的银发是另一种晨光
当显示屏在八周年庆典上亮起
我看见，你的瞳孔里
有黄河水在回荡
那不止是涛声，是八十二载
将激流与退场酿成蜜的倔强

你把仕途叠成了档案
转身跃入煤海深沉的波浪
运销单上未干的墨迹
在矿井深处长出新的翅膀
当果实堆成山峦
你又松开握紧风帆的掌
去追逐一缕灶台飘散的情乡

二
此刻，琴箱在怀中苏醒
二胡的丝弦接续黄河的吟唱
骏马奔驰的旋律卷起草浪
你弓弦间奔涌的是整片北疆
忽而音韵转成洪湖水浪
八十二岁的指尖竟浮起莲香
在库布其沙塬漾开粼粼波光

《我爱你，中国》的歌声升起
你嗓音里的皱纹都是琴弦啊
每个音符落成一颗种子
在宴席间隙萌发新芽
水晶灯沉醉成璀璨的星星
聆听八旬歌者用血肉
为故土调制永不冷却的暖意

三
食材是餐饮的根啊
这句话落地时，养殖场的红墙
正替棚圈里的牛羊接住夕阳
青储窖飘出发酵的芬芳
搅拌机在草料间写下诗歌
那些晃动的铃铛，柔软的咩叫
都成了你写给大地的分行

明宴城的穹顶能装下整片星空
江南园林在包厢里长出黛瓦粉墙
而你，始终巡视在餐桌间
像老农俯身抚摸抽穗的红高粱
当炖羊肉的蒸汽模糊了玻璃
你恍若变成了黄河滩的少年郎
用陶碗接住时光凝固的乳香

四
诗句始终在账本缝隙生长
煤车轰鸣的深夜，你把疲惫
摁进《沧桑人生》的稿纸里漂洗
贺敬之先生看见的不仅是平仄
是一个商人用笔墨淘洗灵魂
在财富与诗文之间架设起桥梁

你把奖金塞进待出版的书稿
像把种子撒进龟裂的大地
当文学青年在资助中抬起头
达拉特的星空便多了一束阳光

灌溉渠涌动的清波里
汶川捐款单褪色的数字背后
站着三座茅庵村佝偻的田埂
和你从未离开的黄色土壤

艺术团的歌声响起时
你亲手写的《天河之歌》
正把退休职工、牧羊人、帮厨大妈
锻造成踩着节拍的舞者
原来你早把企业谱成复调
一半是灶火，一半是舞台
谢幕时洒落的彩纸
全都化作敬老院窗外的月光

五
今天，你仍站在明宴城门口
像黄河岸白杨递交的名片
有人问，八十岁为何不停歇
你拭去二胡琴筒上的松香
这些弦还等着与春风合唱
就像羊群永远眷恋初生的朝阳

当庆典的余晖漫过混凝土围栏
你正用皱纹测量人生的半径
从煤田到餐桌，从诗行到丝弦
每个拐弯处
故乡的边界正在拓宽
天河不息奔涌的水声里
整片鄂尔多斯都在传唱
一棵会行走的白杨树
如何用年轮酿造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