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科尔沁（组诗）

今晨，群力湿地公园
 
今晨，最早、最早的
是几只喜鹊，几位清洁工与我
群力，湿地公园，我们先后
爬上或者落在在铁塔上
一场大雪，悄悄地下下来
哈尔滨开始隔上围栏，围挡
戴着口罩，静悄悄的，像一个死城
 
群力，湿地一片洁白
突出的芦苇荡死气沉沉的摇曳着
一点也没有《诗经》的味道
这第六大道，原来是一条断头路
一条大马路用树林子，假山隔开
——就成了景江东，景江西
 
城市，在蜿蜒的思想里养成
连这老大的湿地公园都常年断水
不断水的时候，没开发，还野性
这是原汁原味儿的一条江叉子
正义村的鱼泡子，打渔人的打渔队
一场大雪，慢悠悠地，今晨
就像我们在一个会场里
大会结尾唱的一曲《国际歌》
白雪皑皑泪水中的：荡气回肠
 
 
亲爱的，醒来吧！
 
外面的雪还在下
你还在梦中，大老早的
多年来的习惯，我可不是
 
是不是你又在梦中
与我掐仗，与我烹诗
与我探讨疫情和单位的那点破事
大老早的，我在厨房里
听见了你呼噜声过后的咳声叹气
 
鸡叫第三遍与你
背靠背，胸贴胸的时候
我觉得我们老了。我们的活力
不像三十年前，风风火火的
令行即止，雷厉风行
 
起来吧，赶紧为我的
诗集《雪花冬牧场》作序
昨晚，油加满了么？别忘了我们
今天要去大西南的贝尔，阿木古朗
 
天亮了，醒吧，亲爱的
吃点早点，喝完一壶奶茶
飞翔：天际线，地平线上
幸福着，我们一起张开翅膀
 
 
此时，科尔沁草原一片空白
 
一定会越过冬季
跪下来，捧上一捧雪
科尔沁地热，依然滚烫
有头羊，羔羊的地方，尽管
科尔沁草原，沙地，一片空白
 
一棵草的冬天
顶数沙棘了，它挂着白霜
顶着一冬天的白雪，把枝干的质感
留给月光，太阳，它身后的福字
在一把马头琴里，篝火通明
 
更多的留白是给我的
我知道她的卷首语要超过
几户地主，富农，上中农的老祖宗
我们都是无依无靠的白桦树，小柳树
我们必须适应一场大雪，一次次暴风雨
 
我也为你留下了空白
我们都要用第三只眼睛看雪
看雪的深处，看那些嗷嗷待哺的青草芽儿
夜深人静时，两只蛐蛐陪着我们入睡
这样，科尔沁草地不会是一片空白
 
 
回到科尔沁
 
 
我认得一块石头
在甘旗卡，在花吐古拉
石头的右上角，刻写了我的名字
那块石头的四周，长着野草
 
我认得一棵野韭菜
在兴源寺，在希伯花
野韭菜，我在它的根部培过马粪
它直立，韧性，鹤立鸡群地长着
小花香香的，像老额吉奶桶里的奶
 
我认得几个姑娘
在开鲁，在奈曼，在库伦
她们都是一样的名字：娜仁花
我曾经写在日记里的名字
我曾经与她们在月光下跳蒙古舞
也与她们追逐，醉酒，山地草原
与她们藏过猫猫，也背对背的照过相
也曾猛地转过身来，暖暖的一抱
 
回到科尔沁
酒、奶茶、野草都是亲人
跪在敖包旁，月光亲切，歌声亲切
我亲了一下我的拴马桩
就如亲了我的发小：乌云琪琪格
 
 
山地草原
 
科尔沁，越往大西北
越是靠近大兴安岭西南破
无论是八月，还是冬季
山地草原喝透了霍林河的水
清瘦，永远的神秘着
 
八月，九月
马尾悠闲的，羊群悠闲的
大山的缓坡处，葵花悠闲的
悠闲的山地草原，一条蛇一样的路
也蜿蜒悠闲地从远处来，向远处去
 
六个月的白雪
科尔沁是孩子喜欢的童话
好多故事在希伯花的热炕头上
也在开鲁的麦新镇，西拉木伦河
 
山地草原
一开春就绿了
一到秋天就黄了
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才是
我手撕羊排，歘嘎拉哈的时候
 
 
滴水莲
 
守身如玉
活着就是一生面对
 
从来感受不到
暴风雨式的疾苦
谁为我，浇上一点麻木的水
能不能打开窗子，透透气
 
真的啊，我愿
在一个大冬天冻死
也不愿在这里孤独
在这满是贿赂词语的空间活着 
 
 
时间消失了
 
空间狭小
一直容不得我
一匹金马驹的四蹄儿
 
时间遁去
就像突然闭合的牵牛花
等待一个湿润的早晨
也必有微风
 
我们都在时间里长大
像我的海拉尔，冲胡勒，牙克石
一粒沙子，一株沙葱，一株萨日朗
都是我们曾经玩味不已的空间
 
夜色茫茫
我需要一位女人
女人，需要一块石头
一碗奶茶，一支红烛
一把剔骨刀，一曲蒙古人

（2022年11月26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