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四首）

两代人

我在城市的森林流浪，
母亲在乡下草原安详。
有一天，
我将母亲接进城里，
却再也不见，
那午后镀过笑容的阳光。
噫！我的梦想，
竟是母亲的牢房。

2016年1月15日
 
 
对的人

我曾在深夜恸哭
我曾在人前狂笑
 
我曾少不更事
憧憬世间美好
 
我曾情窦初开
期待彩虹成桥
 
我曾寻仙问道
孜孜不倦地思考
 
我曾疯狂奔跑
念念不忘地祷告
 
我曾磨刀霍霍
修补梦的战袍
 
我曾扭曲灵魂
向乾坤抛一个问号
 
我曾在炼狱煎熬
诅咒全部的噩耗
 
我曾在心牢伏罪
感恩所有的关照
 
我曾热血燃烧
我曾渴望拥抱
 
谋生，遇死，哀悼
春风，秋雨，寂寥
 
千疮百孔，如此渺小
不再还手，交给时间喧嚣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
三天后复活
 
而我，只想和你虚度光阴
你看——
云在风丝里飘
草在波纹里摇
晨曦照进窗台
落在你正依靠的墙角
 
呼吸真美
空气里余香袅袅
我们什么也没做
幸福弥漫在纤末分毫
 
好吧，即使你是毒药
我愿引颈而饮，不躲不逃

2022年10月22日  凌晨
 
 
“去”与“回” 

十年前，
在家乡，
我对父亲说：
明天去深圳。
父亲殷勤地安排，
在村口挥起他强壮的手臂。
 
如今，
在故乡，
我对父亲说：
明天回深圳。
父亲依旧殷勤地安排 ，
在村口抬起他苍老的手掌。
 
岁月，
只轻轻在唇间换了一字，
便颠倒了我的整个生活。

2016年2月12日
 
 
毁灭

秋夜的黑幕，
贴着一块冰冷的黄蝴蝶。
草丛里满是僵死的蛇，
鬼影从坟地里爬出，
擎着明晃晃的刺刀，
剖开洁白的胸膛，
捧起血淋淋的心，
看——它有多红。
它沾染着你处女的血，
凌乱了你的春梦。
知了在树上狂叫，
毁灭啦，毁灭啦，
所有女人都脱掉裤子，
露出臃肿的大腿。
你也不能例外，
渴望着目光的猥亵。
一个留八字胡的矮胖子在讲课，
空洞的仁义道德在他嘴里跑火车。
横竖睡不着，
我翻开《圣经》 ，
才发现，
密密麻麻的字缝里，
隐藏着扭扭捏捏的几个字——
你没有福报。
 一下子慌了神，
毁灭啦毁灭啦 ，
青蛙也张大了嘴，
哈着污浊的气息，
骨碌褐色的肤色一样的眼珠，
池子飘着恶臭的浮藻，
欲望膨胀成此起彼伏的水泡，
就像你已经萎缩的大脑。
毁灭啦，毁灭啦……
迟早要毁灭，
一万亿年以后，
什么都归于尘土，
贞洁的烈女，
人尽可夫的娼妇，
都被毁灭的力量嘲笑。
再也看不见燕子的踪迹，
春天去了，
乌压压的肉宴，
从东方排到西方，
天还没有亮，
看不清是谁在桌前端坐，
文明地将这一切毁灭，
毁灭麻不不仁的畜生，如你！
毁灭虚伪奸诈的禽兽，如他！
毁灭伤风败俗的牲口，如我！

2013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