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组诗）

一. 种麦

题记：“人耽误要丢，天耽误要收。”
一一农谚

杜梨古铜色的果实 虽小而密
风侵雨蚀霜染 黄色的叶片上留下
黑色的斑点与暗伤 于美无损
更显其凝重与沧桑 如温暖的火焰

和褴褛的玉米林相比 
谁是经史子集的孑遗或后代
尚未播种的土地 荒草丛生
远处高冈上 传来农机引擎的轰鸣

“突突突，突突突 ……”
这声音在山谷和心壁间回荡 
使岑寂的田野 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皇天后土 群山苍苍 
向阳光灿烂的日子问好 
向刀耕火种的远古和往昔致敬
犁地 种麦 因秋涝一再推迟
拖拉机手在岭上的坡地 率先开犁 播种


二. 秋收

成群的喜鹊 在一块空旷的庄稼地里
飞起又落下 自由自在觅食 
仿佛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一大堆红薯秧 被拖到地边
一个小媳妇儿弯下腰身 在刨红薯
蓝奔马车厢里坐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当然还有刨出来的红薯

村子里 一台农机“通通”地响着 
把花生秧果分离 花生秧变成了饲料
堆了好大一堆

路边野菊花 芭茅花 开成片
没有人去欣赏 一个农夫 
把田里还没晒干的花生秧果
装满车 向着村庄驶去 


三. 傍晚的太阳

玉米林旁停着一辆农机 可以把玉米秸秆粉碎成饲料 农机还在 人却不知去向哪里

黄溪河哗哗流淌 淹没了路面 
泻入下游的河床 说是下游 却流向西北 

一个农妇手持长把镰刀 在田里砍玉米
山坡下 一个老汉 手持镰刀 
车厢里装满了山里割的野菊花

上午阳光明媚 照得天地间亮堂堂的 
半下午太阳即躲进灰色的云层里
像散了黄儿的鸡蛋 暗淡无光


四. 轮回

霜叶红于二月花 山路拐弯处
那一树鲜红的艳丽 一闪而过  
似身着红风衣的女子  
当晴朗的日子成为稀缺
有谁珍重这属于生命的璀璨和美丽

本该是一年中气候宜人的季节 
本该是属于收获和丰娆的季节
却交给了风 交给了雨 
秋风秋雨愁煞人 毁了庄稼 毁了收成
皆源自老天的任性 

中年似秋 老年似冬 生命是一个过程 
整个秋天泡在雨里 还没有晴两天 
如公交车到站 咣的一声 已到立冬  
人生  徒留多少遗憾

爱在深秋 经历过漫长的凄风苦雨和等待
有谁不珍惜温煦的阳光 依依的深情
秋高气爽的天气 适合登山和远足
当我们走进黄叶村 当我们仰望碧云天 
远岑近水 梦里山河入怀抱 
赤枫与黄栌 扬起红色的旗帜 
野菊花浪漫一身能傲霜 荻花似雪秋瑟瑟
向着最后一行南飞的大雁 挥手送别

纸上的江山 如草蛇灰线
勾勒出梦境传奇 冷月 枯荷
随之而来的 是那纷纷扬扬的雪花
以千年为期 有多少不甘 
就有多少苍凉的热土被覆盖
伏笔是那尚未绽放的  蜡梅的奇香 


五. 源泉

晶莹的泉水 青石板上潺潺流淌
几只白鹅在溪边悠闲地觅食
一株老栎树枝繁叶茂 

小时候 姥姥家旁边的邻居 
养了只大公鸡 见到小孩就撵着叨
能追人追出好远 这几只鹅看似延脖探喙
其实是性格的温和派

一个老妪坐在村口择刚薅的小葱
问村民咋还不急着种麦 
答曰：咋不急哎 地里nàn哪
（音义：地太湿没法下脚的意思）

过了青石板桥 山下是一片庄稼地
一个老汉正手持木杈 把田里成捆的
玉米秸秆叉起 又走好远扔到地头 

一棵木瓜树立在田野上
木瓜黄了 掉在地上 无人拣拾


六. 夜耕

一个戴近视镜的女孩 模样像个初中生
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在拐弯
车厢里装着几编织袋麦种和肥料

后面紧跟着一辆带犁铧的拖拉机 
开车的中年汉子 身材魁梧 
似从门画里走出来的门神 天色已晚 
看来这对父女俩 要连夜犁地种麦

停车在高冈上 伫立远眺 在天之西南 
夕光和霞彩 已涂抹在层峦叠嶂的群山之上
蚂蚁山下 平林漠漠烟如织
村子里 已弥漫着柴烟和饭香

夜幕降临 西山岗上 农机还在耕耘与播种
机声“扑扑扑”欢快地响着 渐入佳境 
似乎永不知疲倦

草于2025.11. 3一4日，6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