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诗选

作者简介：

小引，现居武汉。创办或者诗歌网站。

◎ 秋天

……你知道这就是尾声

这个秋天，图书馆前的树叶，落得特别多
窗前的银杏树上，停过几只候鸟
灰色的翅膀，寂静的翅膀
黄昏，在树下，走过一些大学女生
她们怀里抱着
来自英国的参考书
我站在窗台的阴影里朝下看
手里捧着一杯茶，略微有些发烫

大量的灰尘，在这国家的角落堆积
我想起对你说过的话
想起多年前的诗，以及某个夜晚给你轻轻
哼过的歌
那时候似乎你也站在窗前，柔软，慌张
白窗帘，才挂上没几天，就已经发皱
那时候我说听见了风声，呼呼地
你却看着街道的转角，说天上的灰尘真多
我同意了，灰尘的确很多，比10年前还要多
所以我在想象中拉着你的手
仅仅是想象啊，八千里外，好象哭还没有开始
泪水就已经落下

这个秋天，黄昏的落日，偏转角度
这是2004年的秋天，我习惯在短信中
说我很爱你
去年夏天你去了四川，你说两岸的山
果然隔得很远
整条江上只有你坐的这一艘船
而我当时在河南，一座公路桥下
无聊地看着几只鸽子
穿过林梢
我当然记得那天，江水轻轻拍打你的船舷
之后黑暗中有沙子在落，之后我们真的
在梦中擦肩而过

或许你不明白，关于毛衣，关于诗歌
我已经说的太多。当夏天悄然过去
你说春天吧，春天的温暖，会让人喜欢爱情的
只是春天之前，还有冬天
还有那么多白酒没有喝，还有那么多银色的飞机
等着从我头顶飞过
我说过，偶尔听见雨在敲打树叶
那声音苍白，和你的脸色一样
我在书桌前埋头给你写最后一封信
信上说，2004年即将过去
仿佛木鼓的敲打声，比死亡还要美

其实我是无意的
看见空空的月台上停着无数铁皮车
车厢是空的，我也是空的
想起你微弱而细柔的声音，迟疑不定
从北方到南方，候鸟飞来飞去
在我吸烟的那一瞬间，茶凉了，后悔了
我的野心，烟消云散了

2004年的秋天，我没有生病
也没有什么值得终生记取
片刻的难过，仿佛黄昏中的荒草，那么安静
让我害怕的安静，好象今晚搭乘最后一班车回家
除了觉得自己荒唐可笑
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 夏天

雨停了,你就混进人群，汽车过站不停
一匹叫达尔文的马在电视里奔跑，七月，雨水的影响
很大。你在电话中很性感，强调天气，喷气机因此飞过山冈
空气里的歌声，顺着铁轨一起转弯

安静了吗，那些日子里，门后的钉子正在生锈
夏季的小洪山上有座坟，鲜花遍地，死者和我同名
暮色带着昆虫进入房间，朋友，坐八点的火车去了东北
我严肃地对他说，故事，已经结束了

我看见翻开的一本书上写，上帝累了，爱人就死在南方
你当时就哭，左手紧紧拉住我问
衰老是哪一年的事情
港口上的船，一艘艘沉没

而我遗憾没带钥匙，伤感来自六瓶啤酒，在南京路
我的记忆模糊，只记得某某某，爱写日记，在2001年
去上海的人行李少的可怜
拆迁屋的外面写着："我爱你，我爱你！"

后来我回到武汉，住进那排红砖平房
水在闪光，白墙挂羊头骷髅，监狱三公里外
我转身看看手表，黄昏八点，大多数人听不到下游的汽笛
江水终于漫过河堤，夕阳很好，我在窗下喝茶，装做毫无忧伤

2002/7/28于武汉

◎ 冬天

大雪突然停止
世界越来越碎
怕冷的人
习惯缩进被窝
乌江两岸
黄狗遍地

小杨说，来吧，抱紧我
趁着天色阴沉
2003年，冬天的空气是硬的
我也这么说
闭上眼
毛毯在膝下折叠
拖拉机上，落满树叶

日子重复
一天天腐烂
进入你的那一段身体
好象一部分空气
被困在瓶中

2003/12/28于武汉

《一把椅子在下午》

你当时坐在，竹藤椅子上
就是圆弧形扶手
的那把椅子
你在午后的阳光下看书
看澳大利亚 或者
北美土著的生活
风，把你的一根头发吹来
吹到我的脸上
我端详着它
就好象看着，春天里的一种植物
我记得当时，我很瘦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
我的影子，遮住了
你的影子
有些下午人注定需要情绪不高
这你知道，就好象那个下午
我喝了一杯凉开水
弹断了一根琴弦，并且
抽了五根星湖牌香烟

而时间就在光影中缓慢运动
三点到四点
你抬了一下头
有一只蝴蝶从窗前飞过

那时候我看见你抬头
仿佛皮影戏中的
曼妙舞蹈
你的手里攥着音乐，你说
看，一个无聊的下午
就这样飞过去了

那个下午，你坐在竹藤椅子上
就是圆弧形扶手
的那把椅子
当无数个下午终于那样过去
那把椅子，还有我们
也悄悄地变成了过去




《森林里的花豹子》


我想你，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我知道这样很危险
森林里的花豹子，蓝豹子，红豹子
让我想起你的乳房，你的细腰如竹子
让我在黑夜里放纵自己，或者
放纵我的诗歌，只需要一点点肾上腺的刺激
突然地，从背后进入你
天就亮了，从南边开始亮的，我的头发也乱了

我的心，犹如黑人的鼓点，匆匆忙忙
我出没在你的前后左右，站着，躺着，坐着
用我的牙齿咬住了，我的情绪

风突然停了，我听见了潮汐的声音
你挽了挽秀发，你的胳臂晶莹，剔透
象森林里的豹子，花的，蓝的，红的，我的豹子